气氛压抑到让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因为，谁也不知道今天这场追悼会，是不是一场针对他们的恐怖怪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能用正常眼光去看待。
刚才不是已经有人替他们踩过雷了吗，至少“不能故意浪费食物”就是规则之一。
违反规则，严重会死。
嘎吱，嘎吱......
纸人服务员迈着僵硬地步伐，端着两盘菜靠近，他每走一步，周围人都能听到纸人身体里竹条摩擦的声响，仿佛一种催命符。
纸人会动，会说话，会上菜，如同活人。
问题在于，它们越像是活人，就越恐怖。
众人不敢抬头，危襟正坐，听着身后一个个纸人走过，看着一盘盘饭菜放在桌子上。
如果不看品相的话，今天这顿饭确实丰盛。
而现场安静至极，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欣雨回头看了眼自己和男朋友刚才坐的位置，只见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怪女人自己单独坐一桌，正用筷子夹着几条蠕动的蜈蚣往嘴巴里面塞。
看她吃的唇边泛着的油光，瞧她一脸享受的咀嚼着，吃的老香了，甚至都爆汁了，深绿色的不明液体从她嘴角滑落，她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用纸巾擦去，然后继续夹起一根肿胀发白的手指。
放进嘴里，一抿一吸，就是“软烂脱骨”。
毕竟这手指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巨人观的尸体上截下来的，一抿脱骨也正常......吧？
“这个怪物，呕！”
林欣雨恶心到反胃，扭头就要吐。
就在这时，一张涂着白色油彩，画了眼睛和嘴巴的2D平面人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林欣雨双眼瞬间瞪大，被吓得花容失色，要不是一旁的男友张家磊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她就要尖叫出声了。
“呜呜......”
纸人服务员歪着头，用那一双油彩眼睛盯着林欣雨看，嗓音极为沙哑模糊，像是老式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客人，你们为什么都不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们不饿，来的时候都吃了。”张家磊死死捂着女朋友的嘴巴，急忙说道：“而且在这种令人悲痛的场合里，我们也吃不下，真的吃不下，还请见谅！”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这种重要的场合，我们肯定都是吃饱了才来！”
“对，何况江月伊前辈为了保护这个世界都牺牲了，我们却在下面吃吃喝喝的，那不像个样，这是对前辈的基本尊重。”
“哦？”那纸人却是意外的聪明，等周围的人都说完了以后，它才是指了指角落里独自一个人狼吞虎咽的陈汐，“可是，她不就在吃吗，也吃了很多了。她都能吃，你们为何不吃？”
纸人话音一落，大厅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就连周围其他的纸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面朝着他们。
有危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陈汐的身上。
“额。”此时陈汐手里还拿着个吃了一半的肘子。
在其他人眼里，陈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或者说，食人魔！
一桌子十二道菜，有些菜放不下，都得叠放在上面。
这些菜，不是蛆虫就是尸块。
就这样，陈汐自己一个人都吃了一大半了！
陈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能吃，这些饭菜好吃的同时，又很难吃饱，她一个人当真是爽吃了。
在其他人看来，陈汐当时救江满禾的时候，吃的那两口肉，还可以说是强忍着，可她现在这幅吃货模样，不是能装出来的。
所以相比之下，陈汐就是个异类。
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身份的那种异类。
“那个人和我们不一样，谁知道她是从哪里混进来的，对前辈如此不尊敬。”张家磊情急之下，立刻决定与陈汐切割。
那些纸人服务员，都包围过来了！
必须想办法解围。
一旁有人也站了出来，“能来到这里的人，谁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谁不是为了继承江月依前辈的遗志而来？
我们在这里心情沉重缅怀前辈，没有任何口腹之欲，她却在那吃吃喝喝，肯定有问题，不如查一查她的身份？”
祸水东引。
说话的这个纸人明显不对劲。
那个食人魔也不对劲。
反正距离追悼会结束也就十来分钟了，让这两方打起来，正好争取时间。
在这一刻，正派团队终于难得的保持了一次团结。
反倒是江满禾这时着急了。
眼瞅着追悼会就要结束了，这群人一口都没吃，自己的小计划就要大功告成。
结果偏偏这个时候......
江满禾刚踏出一步打算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就在这一瞬，说话的那个老纸人忽然回头，用那双画上去的眼睛扫了她一眼。
这让江满禾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可恶，奶奶欺负人，说好的这场追悼会她来主持的。
可惜，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没办法，江满禾只能一路小跑到了陈汐身边的位置坐下，故意不去看那个说话的老纸人，压低着声音凑近说道：
“喂，陈姐姐，你别害怕，奶......那些纸人不会伤害你的，你帮我拖延拖延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只要结束了就好！”
陈汐放下那半个肘子，有些疑惑，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你为啥这么不想让他们吃席？我感觉这些食物，吃了以后对灵魂有很大的好处啊，他们要是吃了，以后对付那些鬼怪不是更简单？”
“哎呀！”江满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们都故意把危险往你这里引了，你还为他们着想！”
“他们......”陈汐秀眉紧皱，“以后他们才是对付鬼怪的主力军吧，没有他们，估计要死不少人的。他们实力强一些，就可以少一些人死。”
江满禾一时语塞。
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汐说的的确没问题。
只是她有一句话没说。
虽然正派强大了，她这个反派就要遭罪了。
她刚才说的这番话，这番道理，她在开始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她还是没有告诉其他人。
一是没想好该怎么劝说这些人吃下这些恐怖的食物，其次就是江满禾的态度了。
这丫头是江月依的妹妹，这场追悼会又是她家里举办的，食物也是她家里提供的，既然她不想让自己去说出这个秘密，那自己也没办法。
就私心而言，她是想让这些人吃的。
大不了以后她躲起来。
江满禾看着陈汐，故作老气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就像是陈汐之前给她的评价一样，她也在心里给了陈汐一个评价。
天真。
这陈姐姐虽然心善，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群穿越者的嘴脸。
这时，老纸人那边已经谈论完了，她没有找陈汐的麻烦，而是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礼台走去。
在附近几十个纸人的监视下，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妄动。
老纸人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站在礼台上，面向众人，先是鞠了个躬，接着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
“唉，我在此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当代江家家主，江燕。江月依是我大孙女。
在这，有两件事，要向大家致歉。
其一，很抱歉我本人无法赶来现场，只能以这种模样示人。
其二，没管好自家晚辈，在这里胡作非为......
满禾！”
听到奶奶喊自己，坐在陈汐身边还打算继续劝陈汐的小姑娘嘴巴一扁，但也只能站起身，“奶奶，我在！”
“还不过来！”老纸人训斥了一句，江满禾只得低着头走上礼台。
“把面具摘下来，把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然后给客人们道歉！”
江满禾撇嘴，“我不！”
“你，你！”老纸人明显是生气了，身体都有些颤抖，“你是想气死我吗！”
听到这句话，江满禾的情绪明显也上来了，站在原地就是不说话。
老纸人也看不下去了，抬手就要打，但手举在半空，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只是斥责道：“你像你姐姐那样懂事一些行不行，你啊，唉！”
不提江月依，江满禾也只是有些小脾气，提到姐姐，她心神瞬间破防了。
干脆把面具摘下来往地上一摔，眼泪却是吧嗒吧嗒往下掉，巴掌大的精致俏脸上满是委屈。
“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的事！”她哭喊着，指着下面的人，“要不是他们，姐姐怎么会......让我给他们道歉，我不答应！”
下面的众多人，此时表情各有不同，亦如他们的内心。
有人目光在江满禾身上游走，眼神淫邪。这江月依的妹妹居然也如此天姿国色，好一个美人胚子，这才是穿越福利嘛，哪有穿越之后没女主的。
有人暗自发愁，因为这江满禾既然是江月依的妹妹，那看来就是新一任女主了，可惜这个女主对他们的印象好像很差。
似乎是上一届穿越者对江月依做了什么，才导致江月依身死。
也有人摸着下巴，盘算着要怎么加入江家，这是变强的一条捷径。
倒是很少有人去想，江满禾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才把这位江家家主给引出来。
细想，江满禾也没做什么事啊，不就是打翻了些饭菜吗。
只有陈汐叹了口气，默默站起身，朝着礼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