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起来像是草莓蛋糕，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金属和机油味，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夜璃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那扇镶嵌着齿轮装饰的木门。
“咚……咚……咚”
门内立刻传来那个极具穿透力的萝莉音，带着被打扰的不爽：“谁啊？！打扰我享受美味的草莓蛋糕！”
“是我，露娜。”露娜平静地应道，“还有……夜璃殿下。”
门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阵手忙脚乱的哐当声和压抑的惊呼传来：
“哐当！”
“呜哇！”
“啪嗒……啪嗒……啪嗒……”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唰”地一下被拉开一条缝！
一张带着婴儿肥、却有着一双燃烧着火焰般热情红宝石眼眸的精致小脸探了出来。
此人正是诺尔。
她看起来和夜璃差不多高，穿着沾满油污的皮质背带裤，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火红色的双马尾有些凌乱地翘着。
当她的目光锁定在门外的夜璃身上时，那双红宝石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咿——！”
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抽气声。
下一秒，房门被“砰”的一声猛地关上了！
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夜璃/露娜：？？？
什么情况？
夜璃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挠了挠头。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怎么对方跟见了鬼似的。
此时门内传来诺尔语无伦次，带着明显恐慌的碎碎念，声音隔着门板都能听清：“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她居然真的来了！她不是应该在……在……天啊！她不会是来赶我走的吧？！而且还是露娜那个冰山女仆带她来的，那肯定是来收房租的了！我…我的钱都用来买机械零件了，已经没钱交房租啊！这可怎么办啊！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紧接着屋内便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压低声音的咆哮：“阿尔法！阿尔法你这蠢货！别在厨房里摸鱼了！出大事了！快想想办法！……算了算了，你那么笨，靠不住！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公主殿下啊！她以前那张脸冷得能冻死深渊冰魔！她会不会因为我交不起房租，直接把我给……给……”
诺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给杀了灭口？！或者把我改造成扫花园的自动魔偶？！额啊啊啊！救命啊！我还没完成我的究极魔导机甲设计图呢！我不想死啊啊啊！”
门外，夜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淡紫色小礼裙，虽然爬树救猫时有点狼狈，但露娜已经帮她清理过了，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无辜和困惑。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为啥别人一见到我，就跟见到死神一样呢？
她转向露娜，声音小小的：“露娜……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以前的她留下的“人偶”形象，杀伤力这么大的吗？
露娜面无表情，只是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习惯就好”。
闻言夜璃扶额，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夜璃考虑要不要再敲一次门，或者干脆改天再来时，房门“咔哒”一声，再次被打开了。
这次，诺尔没有只探个头。
她整个人都站在了门口，但姿态极其“卑微”。
她低着头，火红的双马尾耷拉着，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沾满油污的背带裤带子，完全不敢看夜璃的眼睛。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小动物。
诺尔：(⋟﹏⋞)
“夜……夜璃殿下……”诺尔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颤抖。
夜璃刚想开口说“你好”
变故陡生！
只见诺尔猛地抬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像颗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精准无比地一把抱住了夜璃穿着白色小羊皮公主鞋的……大腿！
夜璃：Σ(ŎдŎ|||)ﾉﾉ
这……这什么情况？！
上来就抱我的大腿，额，不对……小腿啊？！
正当夜璃感到吃惊的同时，诺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泣声。
“哇啊啊啊——！！！”
那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瞬间爆发，震得夜璃耳膜嗡嗡作响。
天啊！
这是什么动静啊！
这是一名萝莉少女能发出的声音吗？
不对……我的礼服被你弄脏了啊！
这可是很贵的啊！
虽然夜璃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从礼服华丽程度来看，价格绝对不低。
诺尔把脸埋在夜璃的裙子上，瞬间留下两道可疑的油污印子。
随后诺尔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夜璃殿下！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啊！我现在没钱交房租啊！求求你，再宽限几天好不好！呜呜呜……我知道这两年空中花园的房租很贵，我当初就是觉得这里地方大又安静，还有现成的魔法结界，特别适合做实验搞发明……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呜呜呜……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别把我赶出去啊！我那些宝贝机器和设计图都在里面！搬走会散架的！呜呜呜……”
夜璃被这突如其来的“抱大腿”攻势弄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蹭了自己一裙子油污的红毛小萝莉，大脑一片空白。
夜璃：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打算要房租了？
夜璃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我……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啊？还有我为啥要收你房租啊？”
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啊！
诺尔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哭得通红，粘着泪水和油污的小脸，红宝石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诶？你……你不是来收房租的吗？”
她眨巴着泪眼，小心翼翼地确认，“可是……可是我未经你允许，私自在你的空中花园安家落户，还把你的观景台改造成了机械车间！把你的喷泉改成了冷却池！把你的……”
“诺尔女士，”夜璃赶紧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罪状清单”，试图把自己的腿从对方铁钳般的怀抱里解救出来，“你先放开我的腿好不好？我们好好说话。”
“不放！”诺尔抱得更紧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大字，“万一我一放开，你就突然变脸说要赶我走，那可咋办？！我诺尔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心险恶！特别是你们这些贵族！翻脸比翻魔导书还快！”
夜璃额头冒出黑线，这小矮子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我不会赶你走的！”
她加重语气，表明了态度。
“真的假的？”诺尔狐疑地盯着夜璃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这还是曾经那个冷若冰霜的魔族公主吗？
眼前这张脸，确实和记忆里那个冰冷木然的公主殿下很不一样，眼神灵动，表情丰富……但这会不会是更高明的伪装？
没错，一定是更高明的伪装！
为了赶我走，故意装出一副好说话的嘴脸，好让我放松警惕，哼，还好我诺尔聪明伶俐，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松手的！
是的，她想耍无赖。
“真的！”夜璃感觉自己快没脾气了。
她还从来没被人抱过大腿，以前都是她去抱别人大腿的。
如今她也体会到了被人抱大腿的感受了。
“不行……口说无凭！”诺尔鼓起勇气，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你得发誓！用你的真名发誓！或者签个魔法契约！保证不赶我走，也不追究我以前的责任！”
闻言夜璃顿时有些恼火。
好家伙，我跟你客客气气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喂！”夜璃终于忍不住了，小脸一板，紫眸微瞪，声音也拔高了一点，“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咱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面对这种耍无赖的人，她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这一瞪，似乎戳中了诺尔记忆深处的某个恐惧开关。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冰冷无情的“人偶”公主，吓得浑身一哆嗦，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哇”的一声汹涌而出，抱大腿抱得更紧了：
“呜呜呜……你看你看！你果然还是要赶我走！我就知道！贵族都是骗子！大骗子！呜呜呜……我的究极魔导机甲啊！永别了！我的宝贝熔炉啊！永别了！阿尔法！快来给你可怜的主人收尸啊！呜呜呜……”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尴尬。
“咳。”一直沉默旁观的露娜，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也没想到诺尔的被害妄想症这么严重，不过以前的夜璃殿下的确会让人感到恐惧与绝望。
诺尔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她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诺尔的哭嚎中：“诺尔女士，请冷静一点。夜璃殿下并非来收取房租的，更不是来驱逐你的。事实上，夜璃殿下是来感谢你的。”
“嘎？”诺尔的哭声再次像被掐断一样停住。
她挂着泪珠，茫然地抬起头，看看一脸无奈的夜璃，又看看面无表情但眼神不像说谎的露娜，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露娜脸上：“啥？感……感谢我？”
她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红宝石眼睛里充满了“你特么在逗我？”的震惊。
感谢我？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个曾经眼神空洞，对除了女王之外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夜璃殿下，会来感谢她这个交不起房租的工匠？
感谢什么？
感谢她把花园搞得充满机油味？
感谢她占用了地方？
虽然当初露娜的确把这个地方租给了自己，但自己这两年可是把这里糟蹋得不像个样，如果不是阿尔法的园艺技术非常精湛，这里恐怕早成垃圾场了。
真要感谢的话，感谢的对象也不是她啊。
等等，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
诺尔的小脑袋瓜子开始以天才工程师的速度疯狂运转，开始疯狂脑补：
这很有可能是先礼后兵！
先假装感谢麻痹我，然后趁我不备，让露娜这个战斗女仆把我捆起来丢出王宫！
或者更狠，直接拆了我的工坊当废铁卖！
又或者感谢是假，想要好处是真！
肯定是看上了我最新研制的魔导炮设计图！
可是夜璃殿下要设计图做什么？
她又造不出来。
等等……不会是想让我免费给她打造什么奢侈品吧！
哼……资本家都是吸血鬼！
不过还有这种情况，夜璃殿下被什么邪恶精神魔法控制了？
所以行为举止才这么反常？
露娜是帮凶？
她们想骗我开门然后控制我当免费劳工？！
还是说，王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需要找个背锅的？
所以先假装友善，然后栽赃给我？
比如……花园里那棵被雷劈焦的老橡树其实是什么珍贵古木？
现在要我来赔？！
不管哪一种情况，诺尔都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她看向夜璃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深深的戒备和“我已经看穿你的阴谋”的了然。
哼哼，我早已看穿一切，想骗我，你们还早两百年呢。
“哼！”诺尔松开了夜璃的腿，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努力挺起小胸脯，摆出一副“我诺尔大人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姿态，红宝石眼睛警惕地眯起，“说吧，夜璃殿下，露娜小姐，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特意在“目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夜璃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哭包切换到“名侦探诺尔”模式的小矮子，再看看自己裙子上那两个清晰的油手印和疑似鼻涕眼泪的痕迹，一时间哭笑不得，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露娜则默默地在心里给诺尔贴上了“戏精”，“被迫害妄想症晚期”，“麻烦制造机”等标签，并开始计算清洗公主殿下裙子的额外工作量。
嗯……还是将这件礼服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