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块由姜灵交出的“暗域白羽”碎片,恭恭敬敬地奉到色欲面前。
那是她最忐忑的时刻。她的呼吸几乎要凝固,仿佛只要抬起头,就会被那张艳丽到极致的笑容刺穿心脏。
色欲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落在碎片上。只是一触碰,她的眸子便闪过一丝讥讽。
“呵——赝品。”
声音轻柔,却犹如利刃。
还未来得及辩解,色欲指尖微微一动。
“噗嗤——!”
血光溅起。
干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她的左臂猛然垂落下去。整条手臂被一股妖异的力量彻底废去,血肉翻卷,却没有一滴落在地上,全被色欲的力量吞噬殆尽。
色欲缓缓抬眼,嘴角依旧带笑,可那笑意却比任何杀意都要冰冷。
“你能把愚弄当成伎俩。我希望你的愚弄只有对向外人。”
她轻轻捏碎了那把假碎片,粉末随风消散,像是从未存在过。
“记住,下次若再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我要的,就不是你的一只手了。”
干部咬牙,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却一句辩解都不敢说,只是俯身低头,血色映照着她苍白的侧脸。
色欲这才缓缓转身,坐回由无数人影构筑的“欲座”之上。她的身形与整个殿堂融为一体,仿佛整片新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间。
“几日后,”她开口,声音低沉而华美,如同宣判,“我要设宴。鸿门之宴。”
她的唇角弯起,笑意里透出病态的甜美:
“对象,是那个女人——神代千岁的奶奶。”
“届时,全体干部必须到场。没有例外。”
空气骤冷。
干部伏在地上,心口剧烈起伏。她已经听懂了,这不是宴会,而是一场猎杀的序幕。
——而那位奶奶,将被拖入色欲亲手布下的绝境。
走出那座被幻境与鲜血笼罩的殿堂时,李静的身影微微踉跄。
左臂已然失去知觉,整条手臂像是被硬生生从灵魂里剜走,连带着心口都像空了一块。可她连呻吟都不敢发出,耳边仍萦绕着色欲以前低冷的警告。
——“我允许你活着,只是因为你还有价值。”
夜风扑面而来,她却觉得比殿堂里更加窒息。
李静缓缓靠在一根昏暗的路灯下,手指死死攥住胸口,指节发白。血早已止住,色欲的力量甚至不允许伤口流出一滴多余的血液。但那份钳制与屈辱,比任何刀刃都要沉重。
她闭上眼,眼眶骤然泛红。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刚才的疼痛,而是那对父母——
那天,她亲眼看见父母被拖入黑暗的水牢。母亲拼命呼喊她的名字,父亲的眼神冷静到近乎绝望。
“静,别管我们……”
“活下去,哪怕你必须——向她低头。”
李静的身体颤抖着。她至今仍记得色欲在他们身边的身影。那副艳丽到极致的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在父母身影被吞没的刹那,狠狠印入她的灵魂深处。
她恨。
可她更怕。
为了父母,她只能披上这层伪装,去为色欲办事,去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猎犬。她必须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用谎言与半真半假的情报换取父母的呼吸。
可每一次执行完色欲的命令,她都会在深夜独自一人,怀疑自己是否早已变成了“另一只傀儡”。
“……父亲,母亲……再等我一点时间。”
李静咬紧牙关,抬起只剩一条的手臂,狠狠擦去脸颊的泪痕。
她必须装作无事。必须回到“干部”的身份里。必须在那场“鸿门宴”之前,找到一条能够自救——也能救父母的路。
她知道,色欲绝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可她同样清楚,自己若不在那场盛宴中找到突破口,她与父母,终将一同被葬送在这座欲望的牢笼里。
***
宿舍的门被轻轻推开。
昏暗的灯光下,李静依旧一身整洁的制服,头上的蕾丝帽端端正正,没有一丝凌乱。她的左臂空荡荡地垂着,袖口被小心收拢,看上去仿佛只是“随意挽起”。
她的眼神冷冽,唇线紧抿,步伐一如往常般沉稳。走廊上经过的部下投来好奇与敬畏的目光,却没有人敢问什么。
——干部,永远不会示弱。
李静稳稳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陷入静谧。
下一刻,她的身体陡然一松,背靠着门,整个人缓缓滑坐到地上。那张素来冷峻的脸终于失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苍白与疲惫。
她抬起右手,遮住眼睛,肩膀轻轻颤抖。呼吸急促,却死死忍着不让声音泄露。
——干部不能哭。
——可李静,可以。
寂静的宿舍里,她的低声呢喃几乎被空气吞没:
“爸……妈……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她将头埋进膝间,身体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坚硬的制服,像是另一层枷锁,把她勒得透不过气。
泪水终于溢出,悄然浸湿了衣摆。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深夜。
李静才慢慢抬起头,双眸红肿,却重新燃起了那一抹锋锐。她盯着桌上的手环——那是她从色欲手里得到的枷锁,也是她唯一能在新世界自由行动的凭证。
李静伏在冰冷的床上,身体蜷缩,呼吸浅浅。意识逐渐沉入梦境。
一开始,梦里是温暖的。
她回到了童年,木质老屋的饭桌旁,父亲坐在一边,母亲坐在另一边,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酸萝卜炖鸡,父亲总是夹最嫩的鸡腿放进她碗里,母亲轻声责怪“别总给孩子挑好的”,却笑得眉眼弯弯。
李静的眼眶瞬间湿润。
“爸……妈……”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扑在母亲怀里,嗅着那熟悉的清香。母亲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父亲则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说——终于回家了。
那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干部”的冷漠外壳,只是个渴望依赖的女儿。
然而,下一瞬——
母亲的笑容骤然凝固,五官像被扭曲的墨水浸染,缓缓拉长,眼睛变得空洞,唇角牵出一抹诡异的弧度。父亲的身影也在席间模糊,脊背折叠、手臂延伸,化为漆黑的触须,缠绕住她的手腕。
“静儿……”
那声音已不再熟悉,而是带着无比诱惑与阴冷的腔调。
“你不是要救我们吗?来吧,把自己献给欲望……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不要!”李静猛然挣扎,眼中泪水与惊恐交织。
“你们不是爸妈!你们是……幻影!”
梦境四周的空间骤然坍塌,温暖的老屋化作无边的暗红色水域。无数模糊的身影在水底浮沉,伸出苍白的手,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而在水面之上,一袭妖娆的身影缓缓浮现。
色欲。
她就这样安静地立着,嘴角噙着笑,眼神带着轻蔑与怜悯。
“可怜的孩子,你的执念太沉重了。连梦境都无法承受。迟早有一天,你会主动把那份‘自由’奉上。”
李静心口仿佛被针扎般剧痛。她嘶声怒吼:
“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黑色的海浪当头席卷而下,梦境骤然崩溃。
——李静惊醒。
额头满是冷汗,手心冰凉,胸口起伏剧烈。她抬手擦去泪水,发现自己还在宿舍,黑夜寂静无声。
她紧紧咬住下唇,血腥味渗入口中。
“爸、妈……等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们。”
说完,她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冷静,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梦魇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