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头晕、呕吐，就像被抽干了魔力一样。”
“在教会检查过后，”
艾琳诺抬起头，脸色似乎有些古怪，“他们宣称这是一种‘诅咒’——一种能够抑制魔力的诅咒。”
一滴水珠从银壶嘴滑落。
“他们想用圣火烧死这个‘诅咒之女’。”
艾琳诺静静地看着那滴落在桌面上的水珠，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直到母亲挣扎着抓住父亲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苦苦哀求，才最终保住了她的命。”
少女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这就是大家对从小就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她脸上的微笑就像是冰面上的裂痕，“而就连父亲，也默许了这种情况。”
“现在你明白了？”
尤利乌斯不语，只是一味的喝茶。
红茶的余温在唇齿间残留，带着些许苦涩的回甘。
他忽然觉得，下午那不知名的花茶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难怪如此。”
长久的沉默后，他的声音终于打破房间中的沉寂，“但我想，这应该不是她的错吧？”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桌上的茶杯，与艾琳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
艾琳诺看见他眼中闪烁着的，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虽然我只是和她短暂的待了一下午，”
黑发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难得露出一抹笑容，“但我认为赫洛丝小姐是个十分乐观而有趣的人。”
“她和我认知中的那些千金小姐完全——”
“等等，尤利乌斯。”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艾琳诺突然倾身向前，连在肩头金发都滑落至桌面上。
她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急促：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您的妹妹是位十分乐观有趣的人。”
“不，不是这句。”
艾琳诺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上一句。”
“......我和她在一起待了一下午？”
房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而下一秒，艾琳诺的双眸骤然睁大。
“你和她在一起待了一下午？！真的？！”
“嗯，没错。”
艾琳诺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甚至碰掉了茶几上的银匙。
它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现在，大小姐根本无心去拾。
“你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
尤利乌斯困惑地摇头：
“一点事都没有。”
少年被这个问题搞迷糊了。
刚才那位女仆古怪的询问，此刻艾琳诺异常的反应，种种碎片在他脑海中碰撞——
“有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头晕？呕吐？四肢乏力？
还是像艾琳诺描述中那些产房里的修女一样全都有？
可当他回忆午后时光，记忆中只有赫洛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发，和她总是充满笑意的侧脸。
他甚至能清晰记起她身上的气味，但却没有丝毫不适的印象。
“尤利乌斯！”
艾琳诺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具叮当作响。
尤利乌斯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看见大小姐向来优雅的面容此刻竟泛着异样的红晕。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金色长发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你向女神发誓你没有骗我！”
“我、我向女神发誓！”
尤利乌斯不自觉地绷紧背脊，“我绝没有骗您！”
“好！”
艾琳诺猛地攥紧裙摆，华贵的面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指向公爵府的西侧：
“我现在命令你去监视赫洛丝！”
“......监视？”
“呃......”
艾琳诺眨了眨眼，气势突然弱了几分，“用‘监视’可能不太合适......”
她别扭地别过脸，声音渐低，“......是去帮助赫洛丝。”
“我？”
尤利乌斯困惑地指向自己，“可我是您的侍卫啊？”
“需要你时自然会叫你的！”
艾琳诺打断他，语速快得简直不像平日那个从容的大小姐。
她快步走到窗前：
“那孩子从小就是一个人......每次宴会时，她总是躲在柱子后面偷看......”
“还有家里人陪我玩的时候也是，她总是孤零零的！”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轻轻划过窗玻璃，仿佛要触碰远处那点微弱的光芒：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那可爱的妹妹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整天拉着窗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捣鼓些莫名其妙的危险发明的阴湿系阴郁大小姐啊！”
尤利乌斯呆立在原地，望着艾琳诺几乎要贴到窗玻璃上的气鼓鼓侧脸。
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蓝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愤懑的火花。
“而且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突然转身，裙摆在空中猛地一甩，“虽然我承认母亲是因她难产去世——但这怎么能怪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呢！”
少女的指尖重重戳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具叮当作响。
尤利乌斯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上甚至都浮现出了淡淡的青色，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位优雅的大小姐身上见到如此激烈的情绪。
“但要怪的话怎么不连我一起怪？！”
艾琳诺狠狠吐出一口气，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着，“这些教会的老古董——”
尤利乌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按住剑柄，手指却僵在半空。
眼前这个怒斥教会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在圣像前虔诚祈祷的形象产生了可怕的重叠。
“——他们怎么能把罪过推给无辜的孩子？！”
少年彻底懵了。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位不是被教会钦定的圣女候补吗？
在一个圣骑士侍从面前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会在面前的大小姐身上感到一丝熟悉了。
就在不久前似乎有一个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艾琳诺气呼呼地跌坐回椅中，丝绸裙摆掀起一阵小小的气流。
她攥紧的双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茶具叮当作响——那些精致的瓷器仿佛都怂了一下。
“等我当上大圣女以后！我要把这些可恶的老古董统统发配到边境种土豆去！”
说罢，她的目光狠狠刺向尤利乌斯：
“喂！这位圣骑士大人！”
“你可是我的专属侍卫！”
“你总不会违抗我的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