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是用的最廉价的羊皮纸,字迹也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信上的内容更是简单粗暴——
“为庆祝本人顺利通过入学考试,今晚将在我的房间举办一场小小的庆祝派对,诚邀伊莎贝拉同学前来参加。——艾莉娅·温斯特”。
“谁会去啊!一个乡下女仆的派对!”
伊莎贝拉将信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气鼓鼓地抱起了手臂。
可不知为何,那封信就像是施了什么恶咒,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庆祝会?就凭她那间跟储物室没什么两样的破屋子?她请得起厨师吗?她买得起点心吗?
而且……她为什么会邀请我?是挑衅吗?绝对是挑衅吧!
伊莎贝拉的内心天人交战,脑海里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说:“别去!你可是伯爵千金!去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另一个说:“要去!必须去!我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万一她想对莉莉安大人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呢?”
没错!就是这样!
伊莎贝拉猛地一拍桌子,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我不是想去参加她的派对,我只是……只是去侦察敌情,为了保护我最敬爱的莉莉安大人!
这么一想,她顿时心安理得,立刻吩咐自己的女仆,准备了一份“符合自己身份的、最不起眼的”礼物,朝着艾莉娅的房间走去。
站在那扇朴素的木门前,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裙摆,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门开了。
然而,出现在门后的,并非她预想中那个白发女仆的脸,而是一张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清冷绝美的容颜。
“莉、莉莉安大人?!”
伊莎贝拉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宕机,整个人像是被施了石化咒,僵在了原地。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种肮脏、狭小的平民房间里?!
“有事吗?”
莉莉安抱着手臂,紫罗兰色的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我、我……”
伊莎贝拉吓得魂不附体,说话都结巴了,她慌忙举起手中的邀请信,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是、是艾莉娅邀请我来的!”
莉莉安的目光在信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
“是!遵命!”
伊莎贝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诚惶诚恐得像一只误入狮穴的小白兔。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房间的布置,果然不出所料,简陋得可怜。
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各式各样的酒瓶。
这……这是要把整个学院的酒窖都搬空了吗?
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莉莉安大人,您为什么会……”
“我也是被邀请的。”
莉莉安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一杯红茶,姿态优雅得仿佛置身于王宫的茶会。
“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伊莎贝拉恍然大悟,连忙将自己带来的礼物——一瓶价值不菲的精灵果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角。
“哟!伊莎贝拉同学,你来啦!”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传来。
伊莎贝拉循声望去,只见艾莉娅正踩在一张凳子上,哼着小曲,将最后一个气球绑在了天花板的吊灯上。
她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热情地跟伊莎贝拉打着招呼。
伊莎贝拉的脸颊微微一红,立刻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
“哼!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想来参加你的派对!只是……只是作为一名贵族,收到了邀请,就算不愿意来,也要当面回绝才算有礼貌!我可不想像某些平民一样,做出放人鸽子那种失礼的事情!”
“是是是,你最有礼貌了。”
艾莉娅敷衍地点着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不想来还带这么贵的礼物?你这瓶酒都够我还好几天的债了!傲娇也要有个限度啊!
房间的另一边,奥萝拉正哼着不成调的歌,小心翼翼地将她带来的、装饰着奶油和草莓的小蛋糕摆在桌子中央。
莉莉安则依旧优雅地品着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放下茶杯,目光转向了今天的主角。
“艾莉娅,这就是你说的庆祝会?打算让我们在这里干坐着吗?”
“当然不是!”
艾莉娅神秘一笑,她走到那堆酒山前,像个即将登台的魔术师,猛地一挥手。
“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大小姐,什么才是真正的、属于平民的究极玩乐方式!”
她拿起两瓶麦酒,在桌上重重一放。
“——划酒拳!”
“划酒拳?”伊莎贝拉皱起了眉,“那是什么?”
“规则很简单,”艾莉娅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两人对决,同时伸出一只手,比划出零到五的数字,嘴里也要同时喊出一个零到十的数字。如果喊出的数字,正好等于两人伸出手指的总和,就算赢。输的人,喝酒!”
伊莎贝拉听完,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用手比划,还大喊大叫……这种游戏,也太粗鲁了吧?”
“哎呀,游戏嘛,最重要的就是增进感情!”
艾莉娅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循循善诱道。
“喝嗨了,大家才能敞开心扉,坦诚相见嘛!再说了,要是觉得无聊,我们还可以计分哦。”
一听到“计分”两个字,在场的三位大小姐,几乎是同时竖起了耳朵。
她们的骨子里,都流淌着争强好胜的血液。
上钩了!
艾莉娅在心里幽幽一笑,继续抛出诱饵。
“计分规则更简单,赢一次记一分,输的人除了喝酒,还要接受一个小小的惩罚。最后得分最高的人,就是今晚的‘拳王’!”
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三位贵族,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怎么?不敢玩吗?也对,这种需要急智和反应能力的游戏,对你们这些脑子里只装着诗歌和茶会的大小姐来说,可能确实有点太难了。”
“哼,你在小看谁?”莉莉安放下茶杯,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区区平民的游戏,我还不放在眼里。”
“就是!”伊莎贝拉立刻附和道,“谁会怕你这种乡下人的把戏!”
“放马过来吧!”奥萝拉更是直接摆出了战斗姿态,“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身为‘天选之人’的真正实力!”
看着三人瞬间燃起的斗志,艾莉娅虽然被她们的气势吓得心里一哆嗦,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自信的微笑。
开玩笑!
这可是我们平民从小玩到大的正统娱乐项目!
平常比家世、比魔力、比学识,我样样都比不过你们,今天,在这张酒桌上,我绝对要扳回一城!
“很好!那么,就由抽签来决定各自的对手吧!”
……
第一把,艾莉娅对奥萝拉。
“艾莉娅!虽然我们是朋友,但在胜负的世界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奥萝拉气势汹汹地喊道。
“彼此彼此!”艾莉娅也毫不示弱,“你可要做好喝到桌子底下去的准备!”
两人互相放完狠话,对决正式开始。
然而,战况却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艾莉娅的眼神犀利如鹰,每一次出拳、每一次喊数,都充满了对节奏的精准把控和对人心的微妙洞察。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游戏,而是一场高强度的心理博弈。
可怜的奥萝拉,在艾莉娅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输得一败涂地。
“咕嘟……咕嘟……嗝!”
伴随着一个响亮的酒嗝,奥萝拉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当场“阵亡”。
第二把,莉莉安对伊莎贝拉。
这场对决的画风,与刚才的激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伊莎贝拉为了在莉莉安面前保持自己淑女的形象,甚至拿出了一把蕾丝折扇,半遮着脸,出拳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舞蹈般的优雅。
而莉莉安更是全程面无表情,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范例。
两人喝酒的姿态,也优雅得像是正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看得一旁的艾莉娅眉毛直抽筋。
最终,心思缜密的莉莉安,还是更胜一筹,轻松赢下了比赛。
终于,轮到了最后的决赛。
主人与女仆,债主与债务人的终极对决。
艾莉娅·温斯特,对阵,莉莉安·冯·温特。
“莉莉安大小姐,”艾莉娅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硬气的笑容,“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来自平民的复仇’!”
莉莉安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等你赢了再说吧。”
“胜者,才有权利说话!”
对决开始!
艾莉娅瞬间进入了状态,将自己全部的实力都发挥了出来。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八匹马啊!”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艾莉娅那充满气势的喊声。
战况再次呈现出一边倒的碾压之势,只不过这一次,被压制的人,换成了莉莉安。
艾莉娅越战越勇,得意得几乎快要翘起尾巴。
然而,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局势,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莉莉安适应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她开始逐渐跟上艾莉娅的节奏,甚至隐隐有了反超的趋势。
比分,很快来到了平手。
“呼……呼……”
艾莉娅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恶魔……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居然就能跟上我的节奏!
只剩下最后一拳了。
艾莉娅死死地盯着莉莉安的眼睛,大脑飞速运转,试图预判对方的每一个想法。
然而,莉莉安却只是悠闲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艾莉娅出拳的瞬间,她才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胜负已分。
艾莉娅,胜利了。
“赢、赢了……我赢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艾莉娅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她得意洋洋地倒了满满一大杯麦酒,推到莉莉安面前。
“来,大小姐,请吧!”
莉莉安看着那杯酒,倒也没有耍赖,只是平静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酒杯放下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一抹动人的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莉莉安白皙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却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离。
酒量……这么差劲的吗?!
艾莉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只见摇摇晃晃的莉莉安,竟自己伸手拿起了酒瓶,似乎还想倒第二杯。
“喂!你干嘛!”艾莉娅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的手,“酒量差就不要再喝了!”
“不行……”莉莉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醉酒后的固执,“说好的事……一定要办到……我……我要喝完……”
“我的天啊!”
艾莉娅实在受不了了,她一把抢过莉莉安手中的酒瓶。
“我替你喝!行了吧?我的大小姐啊,你快去一边休息吧!”
说完,她便仰起头,将冰凉的酒液,咕嘟咕嘟地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瓶、两瓶、三瓶……
当喝到第六瓶的时候,艾莉娅的意识,彻底断开了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