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哥特式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体，腰间与胸口镂空的位置填充着作为打底的连身黑丝。
银白色的甲胄覆盖着两条胳膊。
荷叶边的腿环、与看似随意的几圈束带轻勒着丰腴的大腿，再往下便是一双黑色绑带高跟长靴。
苍白到有些不健康的脸上镶嵌着妖异美丽的五官，一对与头发同色的眸子不安分地四处打转，像是在风景区里闲逛的游客。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下眼睑被一团厚实的黑色云层覆盖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睡眠不足、还是劳累过度引起的现象。
最近周围出现的漂亮女人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洛基在心里和自己开着玩笑，但精神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尽管女人的脸上保持着看似温柔的浅笑，但出现在此处的陌生人，无论所属，大抵是要全部归类到“敌人”中去的。
这让他想起了克莉丝汀。
洛基将手伸进口袋里。
“嗯，你。”
女人向洛基招了招手。
她的动作相当优雅，并且不紧不慢，让洛基不由得怀疑，之前经历的一切是否是幻觉，实际上他一直都在一位贵族夫人开办的下午茶会上，就着蛋糕与红茶侃侃而谈。
“别紧绷着一张脸嘛，我不是没有理智的猛兽，也不是那些变异的疯子，不会胡乱咬人的啦。”
女人举起双手，示意她没有与洛基为敌的打算。
“我来接一个叫作芮丝的魔女。请问你有看到过她吗？戴着一顶大帽子、穿着长袍……那样的。”
她开口问道，声音是甜美温柔的类型，但比塞勒涅更加成熟，已然没有一点少女的成分了。
像是职场上刚结束加班的OL。
“没有。”
洛基答道。
“哎？明明我们都约好了时间来着。该不会是你把她杀了吧？”
说完她轻轻揉了揉鼻子，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好像在尝试能不能闻到尸体的气味。
又是一个属狗的？
“噢，看来没有。抱歉，误会你啦。”
“我进来的时候，这地方就是空的。不要说魔女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唔，这下可就麻烦了。要是不能按预定接到人的话，酬金肯定会被全部扣光的……哎，我的雇主可是一个相当抠门的家伙。”
她看向洛基。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点突兀，但你能不能代替一下魔女，好让我带回去给雇主交个差？长得好看的男人要变成漂亮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化个妆就行了。”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然我承认长得好看这点。”
洛基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这女人看上去倒没什么问题，估摸着是雇佣兵之类的角色，值得注意的只有她背后的雇主。
但如果她是专程来接那个魔女的……
洛基瞬间便意识到，芮丝做了什么。
真理之手图谋的，恐怕不仅仅只是凯撒尼亚……这很符合命运大君信仰者的行事方式。
“不、不行吗？”
她猩红色的眼睛微微湿润，像是蜡烛扑朔飘动的火光。
如果可以换一个场景，洛基或许不会拒绝如此美丽的女士。
“不行。”
洛基果断拒绝道。
“别把你的雇主当成白痴啊，是男是女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这女人所谓的“雇主”，为的肯定不是芮丝，而是她复制的仪式资料。
洛基是确确实实感受到凯撒尼亚的这摊浑水到底有多浑了。
……
呵，那个芮丝，倒是聪明得很，把真理之手和这女人的雇主狠狠地耍弄了一通，她恐怕从一开始就抱着吃独食的想法吧。
自己等人的到来甚至给她创造了“一石二鸟”的机会，小脑袋瓜子动得真快。
洛基不怕索利斯那种正面硬上的敌人，更怕这种像泥鳅一样滑溜、能跑马拉松就绝不正面对抗的贵物。
这里可不是什么后院，而是他妈大到让人绝望的一整个世界啊。
红发女人冲洛基可怜巴巴地摊开手。
“那我的报酬怎么办？雇主连定金都已经付了，我怎么好意思空手回去……好歹也应该带点什么吧？”
“……退了呗。”
洛基指了指地上大概是因为拓印失误而遗弃的纸张。
“或者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也行。”
“我要这些莫名其妙的纸有什么用呢？而且还画满了不干净的东西。”
女人一脸迷茫。
……坏了，看来她像是被骗下来的。
洛基心中泛起一阵同情。
“对了，你也千万别乱碰哦。这些玩意儿沾到一点可就完蛋了……你刚才没有随随便便就捡起来看吧？来，让我看一下。”
说完，女人便把洛基的手强行扒拉过去，放到面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甚至连每一条纹路都不放过，翻来覆去了好几遍。
洛基本想直接抽离的，可对方的手就像台钳一样，完全不给他逃开的机会。
但老实说，她的手软软的冰冰的，就像是夏季的水枕头，抚摸的动作轻柔又小心，如同一位温柔的母亲。
满眼都是自己。
怎么回事？
洛基有点搞不清情况了。
他决定静观其变。
……
不对，应该要赶紧回去帮伊娜的忙才行。
“呼……看来你不是那种莽撞的孩子呢。”
女人露出欣慰的表情，松开洛基的手，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学会了不捡地上的东西吃。
“太好了。对了，以防万一，这个东西你先拿着。虽然效果不是太好，但最起码能提醒你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圣教会的十字架，塞到洛基的手中，并且将后者手温柔地包覆起来，轻轻拍了拍。
……嚯嚯嚯，这还有小礼物拿的啊。
洛基能感受到十字架在自己手中如同被捏住的蟑螂一样奋力挣扎。
看得出来，这玩意儿相当不喜欢无魂者和非信徒……这让洛基想起自己每次去圣教会教堂的时候，都会引发一阵鸡飞狗跳。
“这地下到处都是脏东西，太不安全了……待会儿你握紧我的手，我带你一起出去。”
她一脸认真。
给人一种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下来的感觉。
“哦、哦。”
洛基随口应着。
不是？
只看外表她似乎也没多大，怎么还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对待了？
“可我还有同伴被亵渎者缠上了，我得回去帮忙才行。”
洛基想借此摆脱对方，但她完全不吃这一套，反倒紧紧抓住洛基的手腕。
这个举动吓得洛基一个激灵——
照理来说，他此刻应该马上拉开距离才对，但潜意识却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会对他不利。
奇怪。
“咦？还有这种事？那我们得赶紧过去……唔，可我还有工作……算啦，人命关天！我们走吧！”
然而女人似乎不觉得缺乏距离感是什么问题，她自顾自地纠结着，最后还是打气似地举起拳头。
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
有点可爱……不对。
我可没说要带你一起去啊。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问道。
“洛基。”
“洛基……”
女人的表情变了变。
“嗯，洛基……应该是重名吧……我是爱尔卡朵，简单点叫我爱尔就行啦。”
算了，看她不太聪明的样子，姑且利用一下吧。
“……那么我来带路吧，爱尔。”
“好——”
可话音刚落，洛基手中的十字架便崩成了碎片。
两人同时一愣，随后双双看向洛基那被尖锐碎片划开些许伤口的掌心。
血流潺潺。
洛基连忙露出尴尬的微笑。
“看、看来，圣教会的产品质量似乎不太好啊……”
“血……奇怪……”
但爱尔却着了魔一样，死死盯着洛基滴落在地上的血液。
她抬脚一勾，一张写满亵渎文字的纸张便落在了小血洼之上。
刹那间，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如同一头可怕的猛兽，将纸张吞噬殆尽。
“……”
随后，一股寒意爬上洛基的脊背。
“爱尔？”
“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