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师的车子上，一路观光着这座城市。
因为是圣诞节的关系，原本是昏暗傍晚的城市变得缤纷多彩起来。城市里有点像电视特有的场景，万家灯火的通亮。
今晚也会下雪吧。
因为感觉到了寒冷，车子里开着空调也不觉得很温暖，在这个小而又封闭的空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想制造出二氧化碳暖和。
我这个想法很蠢，但我没有意识到。
悄悄地看旁边的老师，侧脸很好看。神情很淡定的样子，是没有意识到冷吗？明明老师穿得也很厚啊。
老师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面，十指的涂的指甲油在黑暗中也很看清。
清晰过后，又能带来什么呢？
我只想坐在老师的车上，目的地不清晰也没关系。只要这样永远开下去就可以了吧，越过地平线，到达另一边。
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好大，一辈子也无法走遍整个世界。却真的走过来的时候，又觉得世界太小，小得仿佛一个转弯就能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连时间都懒得追赶我们。
车窗外闪过一盏盏圣诞灯饰。路边的橱窗挂着红色的缎带，玻璃后面是摆满蛋糕和姜饼的展示台。偶尔有行人提着礼物袋匆匆而过，呼出的白气在寒风里瞬间消散。
“看什么呢？”
老师打断了我的出神。
“……在看外面。”
“景色很好看吗？”
“……嗯。”
“喜欢吗？”
“嗯。”
回答得就像肥皂泡一样，很轻很轻，有种破裂感。
老师笑了笑，没有再问。她好像一直都懂——有些时候，话多了反而会让温度散掉。
车里比较静，从里面看外面的话，只是隔着一扇窗，却有一种电影的感觉。
可能是我最近一直都在说电影的话题吧，脑海中就瞬间有了这个词。
红绿灯前，车子停下。对面的街口有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人在派发糖果，小孩子们围成一圈，笑声透过玻璃隐隐传进来。
不知道什么，形难而上。
伸手能去抓到什么？却一直什么也没有。
热气也会从手中消散开来，什么也没有，有如在时间的沙漏中悄悄的溜走。
“等会儿想先去哪里？”
老师侧过头问。
“……随便。”
其实我心里想说——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
可话到嘴边，却只是化成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吸，被空调的风带走了。
车子再次启动，路灯一盏盏向后退去，像是时间被悄悄抹平的痕迹。
我想，如果这一刻能定格下来，就好了。
“那么在前面停下可以吗？”
“嗯，可以。”
老师说的前面，不知道是多前的前面。
但在不远处老师把车停了下来。
是一家拉面店。
“我们先吃店暖和的东西吧。”
“在这吃吗？”
“因为这家拉面店礼拜天都有打折哦。”
我一面抚摸肚子。大概是久违的缘故，从刚才起，肚子就一直喊饿。
“好吧，正好我也饿了。”
那间拉面店位在与居酒屋相连的一角。我拉开拉门，走进其中。还不到晚餐时间，所以店里客人不多。
我和老师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打开菜单。
“我要吃担担面和炒饭。”
“决定得真快！老师你是常客吗？”
“大概一个月吃一次吧。我每次来，都一定会点担担面。”
“哦……好像很辣呢。”
“是啊，很辣呢。但只要吃过一次后就会中毒上瘾，欲罢不能哦。”
“老师你怎么说的好像是很危险的违禁品一样？”
“啊，我说的是事实嘛~”
我原本不敢兴趣的，但被老师这样一说，勾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么好吃？那我也点担担面好了。”
再说，我也想和老师吃一样的。
“还是不要了吧。”
老师立刻反对，但我不高兴地皱眉。
“为什么？不是很好吃吗？”
“不是。那真的很辣哦……小奈你可能会受不了的。”
“我、我不会怕辣的，一定可以努力吃完的！”
我语气很坚定的和老师说，“不好意思。”接着不顾老师的阻止，呼唤来了服务生点餐。
老师叹了口气说：“不要勉强哦，吃不完的话就交给我就好。”
不一会，两人份的担担面与炒饭、煎饺送了过来。顺带一提，煎饺是我点的。
老师从口袋中拿出发圈，把头发扎在脑后。红色的散发瞬间被扎了起来，变成了红色的马尾垂落到了后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师把头发扎起来的样子。
“呐，小奈。能不能把身子转过去一下。”
“哦，好的。但是要做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过去了，背对着老师。
“当然是要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啦，要是小奈着漂亮的头发泡进汤里那就糟糕了。”
老师用嘴叼着发圈，空出的双手触碰我的头发，她一手把我的头发束起来，然后再用发圈固定住，我的头发也变成了和老师一样的马尾。
第一次把头发绑起来有种奇妙的感觉，而且还是老师帮我扎的，我想，到睡觉为止，今天我会一直保持着这个发型。
“我开动了。”
我以筷子夹起担担面。散发芝麻香的面汤上，漂浮着大片的红艳辣油。
滋滋。汐吸起面条——
“嗯咕！”
——马上被呛到了。
舌头一下子就麻痹了起来。喉咙传来了辣油流淌过去的灼烧感。
我立刻拿起水杯喝水。
呼！放下杯子后，我喘了一口气，以看着强敌的眼神瞪着眼前的担担面。
“……原来如此。”
“怎么样？很辣吧？”
“确实辣……不过还在预料范围之内。”
骗你的啦。
如果真的是在范围之内的吧，我根本就不会被呛到。但是面都点了，不能现在才说不吃。
“如果吃不完跟我说哦，老师我吃多少份都没有问题。”
“不用担心，这种程度，根本没什么……”
我集中注意力似地调整呼吸，再次吸起面条。
我们默默地吃着。两人说话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老师很优雅很斯文地在吸着的面条，我的表情也前所未有的认真，面颊泛红，眼角带泪，时不时还吸着鼻子，但仍然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好吃吗？这个问题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总觉得有股悖德感。
我以店里的卫生纸擦鼻水，把冷水壶中的水倒进水杯。这是第几杯水了呢？我似乎一个人就能把水壶中的水喝光。
吃面，喝水，如此不断重覆了三十分钟后。
半响，我们解决完晚餐后走出了店外。
“满足了满足了 ……肚子充裕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你说是吧，小奈。”
老师心情很愉快地说着，但我在旁边用着面巾不停抽着鼻水。
“小奈很厉害呢，居然全部吃光了。”
“呜……嘴巴整个麻了……”
是啊，全部吃完了。连一起叫的煎饺也吃完了。虽然没把汤喝完，不过还是能算吃完了吧。面碗旁堆积了许多擦鼻水与擦汗的卫生纸团。
肚子有着膨胀感和麻麻的感觉。
明天会不会变胖呢？
也许因为身体完全暖和了，从口中呼出的气息比平常更白。如吸菸的烟雾般拉得长长的白色气息，被来往的行人打散，消失在空气之中。
现在是下班尖峰时刻，行人特别多。我把手插在口袋里，嘴巴有种长了水泡似的，光是碰触就又热又痛。
今天过得很愉快。
“那边有棵很大的圣诞树呢。”
老师指着那边广场的中央，确实是摆放着很大的圣诞树，大概是这条街道为了招揽顾客而摆放的吧。现在天已经暗下来了，绑在圣诞树上的彩带和灯条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就像天上的小星星一样。
“我们去拍一张相片吧，小奈。”
“诶？现在吗？”
“没错没错，等下人多了就占不到位置了吧。”
老师拉着我的手一起跑到圣诞树下，我在老师的背后见到了她原本绑着的头发已经全部放下来了，轻轻地甩头，红色的头发在路灯的照耀下柔顺地摇晃。
圣诞树下，老师打开相机，把手机举向天空上面，另外把我搂着，我们两人挨在一起。
“来小奈……”
“……哦。”
“表情高兴点嘛，来，三、二、一！”
“耶、耶……”
“茄子！”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仿佛时间定格了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