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属下慌张禀报夜镜死讯时,她手中握着的玉杯轻轻一顿。
“……死了?”
那语气中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夜镜虽非她的最强部下,但忠心、狡诈、谨慎三者兼备,要说被人一击毙命,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荒诞。
另一边——
夜镜缓缓睁开眼,却不再是在那个被星海吞噬的战场。
他坐在一个空荡的电影院里,四周是死寂与黑暗,只有眼前的巨幕闪烁微光。
座位旁,坐着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女孩。
她侧着头,眼神温柔得像多年前一样。唇角勾起一抹笑,“夜镜,你还记得我吗?”
夜镜喉咙发紧,想伸手,却发现自己连影子都没有。
巨幕亮了。
画面从一片温热的血色开始——那是他出生的瞬间。
然后是少年时拎着破布袋走在泥泞街头的画面,暗巷里第一次偷面包的狼狈,加入组织当小透明时的隐忍与屈辱,还有……那天看见她嫁给富二代时,他装作无所谓的笑。
画面一帧一帧地走,像是在剥开他的每一寸皮肉,把他的过去全都暴露在光下。
他看见自己在色欲麾下逐渐爬升,看见自己背叛组织的那一刻,看见自己在欲魔形态中冷笑的表情。
最后的画面,是那片星海——无数恒星如箭,穿透他身体的瞬间。
巨幕一黑,厅内彻底陷入寂静。
女孩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梦呓:
“如果你没背叛,是不是还能活着?”
夜镜垂下眼皮,心中第一次有了迟疑。
或许……如果当时选择不一样,现在就能再次看到她,而不是坐在这片空虚的黑暗里。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女孩的身影逐渐模糊,巨幕、座椅、空气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吞没。
一切归于虚无。
色欲静静坐在主殿的软榻上,手指轻敲玉几。
夜镜的死讯像一枚冰冷的铁锤,在她心湖里掀起了并不显眼的涟漪——不痛,却让她意识到棋盘上少了一枚得力的棋子。
她轻吐一口气,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那么,就提前开始吧——新世界计划。”
瞬息之间,天空化作一片幽紫,巨大的光屏障宛如流动的水晶,从城市边缘拔地而起,覆盖天穹,封锁一切出路。屏障表面刻印着无数繁复的符文,仿佛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古神宫殿,威压沉重到让空气都凝滞。
百立刻察觉到不对,伸手揽住千岁与姜灵。
“抓紧!”
她脚下骤然浮现一片青金色的法阵,法阵中迸发出万丈光辉,一尊高达数万米的法相拔地而起。法相双眸如金焰燃烧,抬手便将三人如羽毛般托起,投向屏障之外的方向。
然而屏障的扩展速度太快,几乎与他们的飞行轨迹齐平。
百低喝一声,让法相握紧兵器——一杆长戟。长戟破风疾刺,金色的戟尖狠狠贯入屏障。
“咔——”
裂纹在屏障上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下一瞬,伴随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大片屏障崩解成光屑。
他们穿过了。
落地的刹那,屏障在他们身后重新闭合,裂痕瞬间修复得天衣无缝,仿佛从未被破开。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三人不由屏住呼吸——
整座城市宛如一座盛大的唐风幻境。街道宽阔笔直,青砖黛瓦之上悬挂着朱红色灯笼,飘扬的幡旗绘着陌生的家徽。
满街的人……无一不是美到失真的少年与少女。肌肤胜雪,眼眸如星,举手投足都带着摄人心魂的魅力,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色欲的信徒与造物。
在那人潮尽头,高台巍然屹立,檀香与花粉的香气顺着台阶弥漫而下。
色欲坐在高台的金色座榻上,长发如瀑垂落,衣袖翻飞间,带着君临天下的从容与骄傲。
她俯瞰众生,唇角缓缓勾起,像是在迎接三人的到来。
三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力。
脚下的青石街面被瞬间踏碎,裂纹如蛇般向四周窜开。千岁的身影最先突破空气的阻力,如一枚利箭直指高台之上色欲的方向。
然而,两道冷光自人群中闪出,百与姜灵的前路被两名身形高大的干部拦截。那股气息,沉重得像是压在颈后的一把巨斧——仅仅是对视一眼,就能让人心生钝痛。
百眉头一沉,右手微抬,阵法的光纹开始在她脚下浮现。可还未完成,黑影骤然而至——几根漆黑的金属棒宛如瞬移般贯穿空气,直接插入她的腹部。那种冰冷,不仅是刺入肌肉,更像是将毒液直接灌进骨髓。
“咳——!”
血水混着气泡溢出嘴角,但百眼底没有半点退意。
她低声吐息,阵法符文迅速爬满全身,如同一层金色薄膜贴合在肌肤之上。黑棒上瞬间溢出细密的符裂声——下一刻,黑棒寸寸崩解成粉末,被阵法之光吞没。
“你……!”干部眉头一紧,还未再动,便抬手一掌,将她重重拍进了地面裂口。
下坠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直到耳边传来沉闷的水声,百的身体才被一股寒冷彻骨的液体包裹。
水下世界——
那是一个被诡异蓝光照亮的空间,水中悬浮着无数碎裂的瓦片、破损的牌坊、漂浮的石像。每一个物件都仿佛是被拖入这里后,失去了归路的存在。水质比冰还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锋利的刀子划过肺部。
百试图凝聚阵法或召唤法相击穿脚下的水底,直通地上世界——然而阵纹一旦成形,便被周围如同迷宫般的水域吞噬,像掉进黑洞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用么。”她吐出一串气泡,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
既然无法离开,就削弱对手。
她双掌合拢,指尖亮起幽金色的光。符文像细密的寄生虫般沿着水流逆向追踪干部的气息,直潜入他的经脉与血肉之中。
下一瞬,那干部正在地上世界追击姜灵,忽然身体一震,面色扭曲。皮肤下有黑色的脉络急速蔓延——那是百将他的体内毒素催化到极限,让它在血液里狂暴生长。
干部踉跄退后一步,眼底闪过一瞬骇然。
而在水下,百缓缓抬起眼,冰冷的蓝光映出她的面孔——这并非求生的挣扎,而是一场安静而致命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