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见到过【圣女】了,据说是为了保密,所以隐瞒她的身份。
凡是有求于她,治病则需蒙住双眼,净化则需屏退旁人——只有镇上少数的几人知道她的身份。
托她的福,镇子不再需要承担来自中央的压力,辛苦得到的粮食也不需要再缴纳大半上去,大家的生活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但近半年来,因为其病状的缘故,镇子上安稳下来的局势又再一次被搅动……感恩【圣女】的人自愿组成探索队,去往旧世代的遗迹,希望能得到治愈疾病的遗物。
【圣女】的存在,可以说是这个镇子的生命线……【圣女】的存在,可以让濒死的人们安然离去,而不会化作秽鬼。
但连续两次探索均以失败告终。
镇民们无从打听【圣女】的现状,但只能从知情者的口中听说,似乎还能坚持。
大家都惶惶而又自我安慰着,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期间似乎出现了与【圣女】相似的少女,是流浪在外的孩子,被捡了回来……大家都抱有希望,认为她说不定会成为下一个【圣女】。
就算无法施展净化,或许也能通过减少污秽,多少帮助大家生活。
这样的话,也许镇子能够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但她突然间消失了。待到所有人慢慢反应过来时,出现了不速之客。
“塞琳娜小姐就是被他抓走了吧。”
“中央城镇的家伙如同猛兽,就算重新臣服,之后也会被报复和冷落吧……”
“每半年才会派遣一次【圣女】过来,连饮用水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说粮食了。”
“交出【圣女】的话,大部分镇民都会慢慢地饿死吧……现在的规模,都是依赖于镇上【圣女】大人的出力啊。”
“要背叛的话,我做不到。【圣女】大人就是无法忍受中央的肮脏,所以才会逃出来的吧。受了这么多恩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将她丢弃?”
眼看镇民们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里昂的脸色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变化,凝重而又挣扎。
发现了这一点的镇民,马上便争相地要求里昂发表看法。
“里昂阁下,【圣女】大人是和你一起来的吧,当初是和你一起逃出中央的吧?这样的话,怎么能放任不管?”
“我们会和你站在同一边的,请尽管放心!”
“只要将那个男人杀了,就还能拖一段时间。趁此修建防御,锻炼男子,总能让对方谨慎,争取到机会!”
“他肯定是对您没有把握,所以才想先骗您送命,然后再报复镇子!”
“一味低头的话,是换不来公平的!【圣女】本来就应该由所有人类共享,怎么能被他们集中到中央,当作资源来分配!”
嘈杂的声音与噪音无异,里昂将头抱紧,哑着嗓子说道:
“你们,不知道那个家伙的恐怖……即便在中央,对方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打败他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里昂阁下也很强吧?连里昂阁下也没有任何办法吗?就这样任由他宰割,一点也不反抗吗?”
镇民们义愤填膺,显然对里昂的态度不满。
“并非如此……【圣女】的现状已然危险,若是继续留在镇上,不久之后便会死去。但若是将她交给中央,我也乖乖伏诛,镇子还有一线生机。”
里昂明白,这个世界的战争并非由人数决定。在【圣女】濒死的现在,更是没有开战的理由。
死亡会带来秽鬼,而秽鬼会引发更多的死亡。
一旦有强者出现,弱者的队伍便会如朽木般溃灭。甚至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死在同伴的手里。
然后化作秽鬼,吞噬更多的同伴。
为了救治伤员,【圣女】的负担也会加重,最终无力处理大家的污秽,同所有人一起走向死亡。
里昂的眼睛颤抖着,像是想起了恐惧的回忆。
作为曾经暗部的核心成员,他不可能没有参与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中央才会要他的命,要他再不能开口。
大部分巡逻队的成员都保持沉默。
亲眼见过秽鬼,甚至与之交手并负伤的人,更能知道里昂究竟为何顾虑。
尤其是鲁里希尔,大吼着驱散开试图靠近里昂的人群,要求大家安静,他那空荡荡的袖口飘甩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
“将秽鬼当作儿戏,只会带来灾难!”他这样喊着,却没有多少人听进去。
他们的大脑被危机感和使命感笼罩,就像是信徒一般,凭借直觉与欲望要求行动。
虽然有许多失去了家人的镇民们沉默着,但更多的却是从未经历过恐怖的人。
他们挥着拳头,要求反抗。
“你们这帮蠢货,还想着违抗中央;既然被发现了,就应该感谢对方这数年的帮助,怀着感恩之情将人交出去才对!这种道理都想不明白,搞得镇子被毁灭了就晚了!”
阿瑞叔吹胡子瞪眼地大骂着镇民,而镇民也大声地回骂着“懦夫”,“背叛者”,“无能”,“自私”之类的话语,气得他面色涨红。
大家聚集在此,原本是为了商议结果,但目前却更像是发表己见,无法达成统一。
只有里昂意识到了时间紧迫,大声打断了众人的互骂,道:
“不论如何,都应该先让妇女儿童们去避难——时间还有半日,不论对方是否会后悔,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请尽快行动起来!”
“就算要避难,又要去哪里?【圣女】大人又在何处,必须一起逃离这里才行!”一名大娘这样询问,马上便得到了一致认同。
里昂露出有苦难言的神色。
而就在这时,一名镇民指着远处燃烧至天空的火光,惊亡大叫起来:“看那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西部的方向,一缕粗壮的黑烟至上天穹,倚靠山势的“垃圾场”骚动不已,面向此地的狂风带来了木柴燃烧的焦臭味道。
若是借助风势,很可能不需几小时便烧到此处!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那边,直到第一名拾荒者冲出了西部“垃圾场”,疯狂地朝着人群这边亡命。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有人入侵镇子了!!!”
他拼命地大喊着,眼泪和鼻涕弄得满脸都是。将人群拼命拨开以后,他仍然马不停蹄地朝着远处跑去。
又能跑到哪里?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会在“垃圾场”产生火灾。他们满脑子都想着,半日的思考时间还未到底,为什么对方会做出这种事情。
“战争……对方想要毁了这个镇子——里昂,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阻止他——!”
阿瑞叔突然间暴喝了起来,咆哮着让所有人开始行动。
里昂如梦初醒,马上便提剑站起身子,双眉紧皱。
“里昂阁下,我们随你同去。”
“不需要做选择,某种意义上要更加轻松啊……”
巡逻队的一部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大部分都是里昂的熟人。
他们当然知道,冲入化作火海的西部“垃圾场”,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地方再逃。
也有少数人二话不说地冲着各个方向跑走,大多是为了带家人或财物逃走……这些人被唾弃着,没有回头的意思。
米雪和巴尔也不甘落后地拿好武器,却被里昂拦了下来——里昂在他们耳边轻语几句后,便见到两个孩子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明白了,里昂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巴尔很快就拉着米雪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阿瑞叔暴跳如雷地催动着僵硬的镇民,用力拍手和跺脚,让他们加入行动。
“火焰一旦蔓延到这里,整个镇子都会化作废墟……快,快寻些物什提前将道路封住!”
一旁年迈的镇长显然也回过神来,颤声道:
“那西部的人……”
“管他们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断尾逃生,你明白么——火灾产生,带来的可不止有火灾,哥哥!”
阿瑞叔的脸上烦躁不堪。
“那家伙,一开始便是冲着屠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