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王宫赛琳娜的寝宫内。
夜璃依偎在赛琳娜温暖的怀抱里,呼吸均匀绵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赛琳娜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梳理着女儿那如丝绸般柔滑的淡紫色发丝,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勾勒出夜璃精致恬静的睡颜。
望着怀中这失而复得的珍宝,赛琳娜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她,是统治魔域数百年、令众生敬畏的女王。
但权力巅峰的风景早已看透,漫长岁月带来的不是荣耀的沉淀,而是蚀骨的孤寂。
宏伟的王宫空旷冰冷,每一次决策后的寂静都像无底的深渊。
赛琳娜也曾尝试过寻找伴侣,但那些围绕王座的所谓“爱情”,不过是权力与利益的冰冷交易,徒增厌烦。
那晚,难以言喻的空虚驱使她卸下王冠,换上一身不起眼的便服,独自潜入王城边缘一家喧嚣的酒馆。
辛辣的液体一杯杯灌下,试图麻痹那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
酒精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酒馆,又是如何踉跄着脚步,像迷途的旅人,竟鬼使神差地踏入了那座古老而沉寂的魔神神殿。
噗通……
沉重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赛琳娜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神殿地板上,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当刺目的晨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户唤醒她时,赛琳娜头痛欲裂,迷茫地睁开眼。
陌生的穹顶,庄严而静谧的氛围……
她猛地坐起身,惊愕地发现自己竟身处供奉魔神奥莉薇拉的神殿之中!
宿醉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散去,但一个念头却如同破土的嫩芽,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既然命运将她引至此地……
为何不向神明祈求呢?
祈求一个……孩子。
是的,向魔神祈求一个孩子。
一个与她血脉相连,能驱散这无边孤寂的存在。
明知这想法荒谬绝伦,如同向虚空索要星辰,但早已麻木的心,已顾不上理智。
她挣扎着跪伏在奥莉薇拉那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亘古威压的神像前,双手合十,用尽全身力气,将心底最深的渴望无声的倾诉。
“哟……”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浓浓睡意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神殿内响起,慵懒地拖长了尾音。
“这不是魔族的女王陛下吗?怎么,王座太硬,跑来我的地盘打地铺了?”
赛琳娜浑身剧震,瞬间酒意全无,猛地抬头,厉声喝道:“谁?!谁在说话!”
警惕与自己狼狈被窥破的羞怒,让她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
“唉……” 那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上面!”
赛琳娜依言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只见神像上方,一道由朦胧紫光构成的、半透明的女性虚影正慵懒地悬浮着,坐在法杖上翘着腿,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
那虚影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眸清晰无比,带着神祇特有的漠然与玩味。
“奥……奥莉薇拉大人?!”
赛琳娜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嗯哼。” 虚影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巨大的冲击过后,赛琳娜心中那疯狂的念头再次汹涌而至。
她几乎是扑上前一步,仰望着虚影,声音带着不顾一切地祈求:“伟大的奥莉薇拉!您……您能否赐予我一个孩子?”
虚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轻笑,笑声中带着荒谬感。
“哈?孩子?你看我像是会捏泥巴造小人的神明吗?”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有趣又匪夷所思的事情,“信徒向我祈求力量、智慧、胜利,甚至复仇的比比皆是。像你这样,堂堂魔族女王,拥有着魔族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女人,居然跪在魔神像前,只为求个孩子……啧,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新鲜,真是太新鲜了!”
赛琳娜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失落感让她脸色发白:“也就是说……您不能……”
“那倒也不是。”
奥莉薇拉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随性施舍般的口吻。
“既然你这般执着,念在你这份……嗯,独特的虔诚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好了。”
她顿了顿,猩红的眼眸似乎审视着赛琳娜。
“不过嘛,魔族最讲究等价交换、利益至上。你准备拿什么来换这个“恩赐”呢?”
赛琳娜愣住了。
她能给一位魔神什么?
权力?
财富?
信仰?
这些对奥莉薇拉而言恐怕都如同尘埃。
她苦涩地垂下头:“我……我不知道。伟大的魔神,您想要什么?”
“啧,麻烦。”
奥莉薇拉的声音透着不耐烦,又像是觉得索然无味。
“算了算了。我是神,想要的东西……大概就是找点乐子?你这愿望本身就挺有乐子的。”
她随意地挥了挥由光芒构成的手,“这次就当我大发慈悲,做一次亏本买卖吧。”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紫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神殿穹顶降下,精准地落在赛琳娜面前。
光芒散去,一个用柔软深紫色绒布包裹着的、小小的襁褓安静地躺在地上。
“喏,你的孩子。”
奥莉薇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
“试着抱抱她吧,记得好好照顾她,要用心去爱她哦~”
虚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如同从远处传来,带着戏谑的叮嘱。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一经发货,概不退换!”
紫光一闪,虚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神殿恢复了寂静。
赛琳娜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襁褓,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提线木偶般,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的襁褓抱入怀中。
好轻,好软……
这是婴儿带给她的第一反应。
襁褓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安静地沉睡着,呼吸微弱而均匀。
她有着柔软的、淡淡的紫色胎发,洁白如玉的小脸带着淡淡红晕。
当赛琳娜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婴儿温热细嫩的脸颊时,婴儿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
一股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的情感瞬间冲垮了赛琳娜数百年来筑起的所有心防。
是的,此刻她也是有孩子的母亲了。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包裹婴儿的绒布上。
她紧紧地将这小小的生命搂在怀里的同时,婴儿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珍视与誓言,在她心中清晰无比地浮现:“夜璃……我的女儿,这是你的名字,夜璃·卡斯兰娜。”
……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赛琳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怀中已然长大的女儿熟睡的脸上。
那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沉甸甸的责任感,比六年前更甚。
“我的小宝贝……” 她无声地呢喃,声音融化在静谧的月光里,“妈妈永远在这里,陪着你一起长大。”
她收紧了手臂,将女儿更安稳地护在怀中。
与此同时,在凡人无法企及的神界领域。
一面悬浮的水镜中,清晰地映照出月光下魔族女王寝宫内,赛琳娜温柔拥吻怀中紫发少女的静谧画面。
水镜前,猩红眼眸的魔神奥莉薇拉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勾起微小弧度。
“哟~” 一个活泼的声音打破了神界的宁静,穿着翠绿色神袍的艾露恩凑了过来,指着水镜里的画面,脸上满是看破一切的笑意,“姐姐,我看你当年是故意的吧?故意“捏”了个没有灵魂的“人偶”送给那个魔族女王,还说什么“一经发货,概不退换”……啧啧,你好坏哦!”
奥莉薇拉嘴角那抹弧度瞬间消失,她没好气地白了艾露恩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声音带着慵懒:“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获得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这难道不是真理吗?我不过是让她提前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惊喜”罢了。”
“可是——”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蒂法娜也从神座后探出身,好奇地眨着大眼睛,“姐姐你最后还是把那个异界小家伙的灵魂,塞进了那副空壳里呀?这是为什么呢?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呢。”
奥莉薇拉放下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猩红的眼眸瞥向水镜中夜璃安睡的侧脸:“这个嘛……无可奉告。神明的行事,需要向你们解释吗?”
“嘁……” 艾露恩拖长了调子,一脸“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什么无可奉告呀。以我看,姐姐你这就是心软了!看到那个赛琳娜抱着个空壳娃娃当宝贝养了四年,养得那么用心,结果娃娃连哭都不会哭一下……你看不下去了,对吧?对吧!”
“去去去,一边去!” 奥莉薇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优雅的形象差点维持不住,挥手驱赶着凑得太近的艾露恩,“我怎么可能心软!我是魔神!魔神懂吗?心软这种低级情感……”
“是是是,你没有,你没有。” 艾露恩和蒂法娜对视一眼,默契得异口同声,脸上却都挂着懂得都懂的笑容。
艾露恩甚至还调皮的冲水镜里熟睡的夜璃眨了眨眼。
“你说要是这个小家伙要是知道天上有三个神明正看着她,会是什么反应?”
“嗯……我想她应该会被吓到吧。能被我们神明注视也算是她的福气呢。”
奥莉薇拉看着两个妹妹脸上的笑容,再看看水镜里在母亲怀中睡得无比安稳的紫发少女,最终只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重新拿起一份厚厚的卷轴,假装专注地批阅起来。
“闭嘴,快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