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两只……小优甚至看到一只特别小的,正试图钻进陈默微微翕动的鼻孔边缘!
一股寒意,比任何一次恐惧都更冰冷、更诡异、更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小优的心脏!她猛地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蚂蚁?!
又是蚂蚁?!
而且……是在他脸上?!在爬?!
昨天体育课引蚂蚁互斗……同学看到他衣领有东西在动……现在……可乐的甜味吸引了……从他身上爬出来的蚂蚁?!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小优混乱的思绪!
难道……他……他是……蚁人?!
这个念头是如此荒谬,如此不科学,却在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伴随着眼前那几只正在陈默脸上贪婪爬行的黑色小点,让她如坠冰窟!
陈默看着小优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充满极致惊骇的表情,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又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的可乐:“看什么看?没见过被可乐喷的?”
他这一抹,似乎惊动了那些黑色的小点。它们迅速缩回了发际线或衣领深处,消失不见。
但小优已经看到了。
她看着陈默那张沾满可乐、却对此浑然不觉、只感到烦躁的脸,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你脸上……有……有蚂蚁……”
陈默的动作猛地一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小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惊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陈默因可乐狼狈而升腾的烦躁。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黏腻感还在,但刚才那瞬间似乎确实感觉到一点……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痒?他猛地抬手,不是抹可乐,而是用力搓向自己的脸颊、额头,甚至扒开湿漉漉的额发!
什么也没有。
皮肤光滑,只有可乐的黏腻和冰凉。刚才那些微小的、移动的黑点,仿佛只是小优过度惊吓下的幻觉,或者……被他一搓,又缩回了更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可乐更冷,悄然爬上陈默的脊椎。他想起昨天体育课后颈的触碰,想起中村理惠那惊疑不定的目光……还有操场上那些爬到他腿上撕咬的红蚁。
蚂蚁……在我身上?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只冰冷的蚂蚁,钻进了他的脑子,带来一阵麻痒和恶寒。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死死盯住小优。
“你看错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一丝威胁的意味,“是可乐的泡沫,或者……你看花眼了。” 他不再看小优惨白的脸,粗暴地用手背抹掉脸上最后一点可乐渍,转身大步走进公寓楼,留下小优一个人站在楼下,晚风吹过,带着可乐的甜腻和她心底无法驱散的、冰冷的恐惧。
陈默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呼吸有些急促。他冲到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脸和脖子,甚至扒开头发仔细检查。镜子里的脸,沾着水珠,除了因为刚才的暴力事件和愤怒留下的些许淤青红肿,以及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没有任何异常。皮肤下没有蠕动的痕迹,发根里也看不到任何虫子活动的黑点。
是幻觉?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迷离。
烦躁和一种深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他脱掉湿透、散发着可乐甜腻味的T恤,直接打开了淋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试图冲刷掉心头的阴霾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被窥探和定义为“异常”的恶心感。
洗完澡,他裹着浴巾走出雾气弥漫的狭小卫生间。水珠顺着他清瘦的锁骨和胸膛滑落。他站在杂物间唯一一面小镜子前,看着镜中湿漉漉的自己。长期的自闭和营养不良让他骨架偏小,皮肤透着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五官其实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清秀,只是被长期的阴郁、妄想和最近的暴戾气质所掩盖,显得刻薄而难以接近。此刻洗去尘埃和戾气,湿发贴在额前,竟意外地透出一种脆弱的、近乎中性的秀丽感,更容易激起……保护欲,而非他曾经妄想中的“色欲”。
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略显过长的头发。那些关于蚂蚁的念头,还有小优惊骇的眼神,像苍蝇一样在脑海里盘旋。他忽然觉得这头发很碍事,像某种遮蔽视线的累赘,也像过去那个愚蠢妄想的自己的象征。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把生锈的剪刀。没有章法,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决绝,对着镜子,咔嚓咔嚓地将两侧过长的鬓角和后颈的头发胡乱剪短!碎发纷纷落下。镜中的形象瞬间变得利落(或者说,凌乱中带着狠劲)了许多,露出了更多的脖颈和耳廓,那股阴柔的秀气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锋芒的、生人勿近的冷硬感。他顺手又用毛巾用力擦掉脸上残留的、因便利店购物而尝试过的、早已斑驳的廉价BB霜痕迹,露出了底下真实的、略显苍白的肤色。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陈默皱眉,裹紧浴巾,走过去拉开一条门缝。门外站着小优,她似乎已经平复了一些,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此刻看到陈默只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剪得参差不齐、脸上素净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脸上迅速飞起两朵红晕,眼神躲闪。
“你……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小优的声音带着一丝窘迫和责备,“你……你不知道这样……很……很那个吗?”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但意思很明显——在一个单身女生的公寓里,一个只裹浴巾的男性,即使关系微妙,也太过……引人遐想和尴尬了。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优羞红的脸,扯了扯嘴角,语气淡漠:“哦,忘记把干净衣服拿进来了。总不能裸着出来吧?裹着浴巾不算正常?” 他顿了顿,看着小优依旧不自在的样子,补充道:“别管我了。反正也快放假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话里的冷漠和疏离让小优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试图打破这沉重的坚冰:“那个……快放假了,正好……下周末就是夏日祭了。在神社那边……很热闹的,有烟花……你要不要……到时候陪我去一趟?” 她抬起头,看着陈默剪短头发后显得格外清晰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点希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