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有机会控制此物，你可相信？”

“不信。”

天水硫一如往常地对着塞琳娜说些奇怪的话。

虽然已经远离【第十六天灾】的区域，但此时说这些未免有点过于虚假了。若是人类能够控制这种存在，也不会被迫苟且数百年。

“是真的。虽然无法完全控制，却能大致影响他的一部分行为。毕竟，我的能力就是激发人心中的污秽呀。”

天水硫说的煞有介事。

但人类的污秽与秽鬼的污秽到底能否一概而论，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塞琳娜不太想搭理她，于是没有作声。见到自己被冷遇，天水硫也不恼，而是从始至终都笑眯眯的模样，真不知道她平时心里都在想什么。

队伍又前行数日，队伍里的伤亡数量逐渐变多。不知为何，明明正在逐渐抵达目的地，沿途中的秽鬼却越发多了起来。

看程度，似乎都是最近刚死之人，尸体保存的相当完整，和往常游荡的都不相同。

最初的袭击来自小股、零散的秽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队伍疲惫或松懈时从阴影里扑出。

它们高喊着救命，身上却已经缠绕上了浓郁的死气。对于早已化作秽鬼的曾经同类，众人没有任何犹豫地上去接敌。

中央的护卫们能依靠人数和训练有素的配合将其剿灭，但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惨叫和飞溅的污血。

拾荒者公会的成员损失则变得惨重，他们的纪律性和装备远逊于正规护卫。

但好在队伍中有【圣女】存在，如同主心骨一般，为受伤的成员净化污秽，安心接受治疗。

所以队伍的状况尚且稳定。

如若没有【圣女】，这支队伍大概很快就要陷入猜疑的漩涡……每一位伤重者都会被提前处理，以防突然化作秽鬼，造成损失。

斥候的队伍不断往返于此处和前方，带来情报与消息。

“这可不对劲……附近的秽鬼数量与完整程度都远超正常值。萨里奥，过来一下。”

天水硫将萨里奥叫来开会——与之同席的还有神华、塞琳娜、【花之圣女】洛林，以及另外两名能力者。

一位是明部所属的女性，唤作【星】，是大范围的能力打击者。斥候将前方小型秽鬼聚集点的消息带来后，会由她直接进行消灭。

然而连日的消耗似乎让她有些吃力，面色看起来也不好。但作为队伍前进的有力手段，在抵达目的地大规模修整前，都要靠她出力。

另一位则是拾荒者公会的能力者，男性，名字是斯德，虎类特征混种。

能力暂且不知，但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在处理阻碍时出力甚多……但不知为何，他总是盯着塞琳娜看，似乎抱有一定敌意的样子。

塞琳娜虽然被拾荒者公会通缉，不过具体样貌应该还没有开始流传……这样一来，就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萨里奥擦着汗走了过来，环顾了一下周围开会的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还没等他说话，斯德便率先指着塞琳娜问道：

“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是什么人？”

“这是我的部下，斯德，放尊重点。”

天水硫冷眼看了看斯德。

经过这段时间的同行，塞琳娜已经知道，就算和别人强调自己是“合作者”的身份，也没有人会搭理自己，索性就放弃了。

他们只是多少听天水硫的话。

斯德也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但为了话题能够继续下去，他还是把手放下。

“萨里奥，你此前来到过附近吧，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

天水硫的语气，与其说是问话，倒不如说是要萨里奥肯定自己的猜想。

萨里奥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

“没错，之前这条路的秽鬼大多年代久远，肉身破败。但现在看来，这……”

他似有顾忌地看了看塞琳娜。

“也就是说，附近有大型人类据点毁灭了呢。”【星】直接道，让萨里奥连忙点头。

见状，【星】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眼角。

“这种额外差事，我可没听说过……绕路走吧。”

“那个地方本来就并非我们目的地，但是直到此时还没有与法夫那大人汇合，还是有必要前去探查一二。”

神华代替天水硫说出了接下来的打算。然而，斯德，却拍了拍身旁的地面，语气不耐道：

“谁准你多此一举地提出议案了？啊？小鬼？”

“是我的意思。斯德，我说过，将语气放尊重些。你的一切失礼举动，都会被我上报。”

“哎呀呀，天水家的千金要打小报告了，真是令人畏惧啊。小鬼的过家家也该有个限度吧？”

斯德嘲讽般地大笑出声，野兽的竖瞳的虎耳同时立起，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敬。

一旁的【星】再一次小声叹气，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黑眼圈，然后看向远方。

萨里奥则是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减少存在感。

“你这混蛋，怎么对天水硫小姐说话的？！”

一旁的神华面露杀意，却被天水硫按下。

“你不愿服从安排么？斯德？”天水硫即便被挑衅，也没有失去理智，而是确认般地询问。

斯德毫不避让地压低声音道：“啊，我没有和你们玩游戏的意思。”

“那么，我不会对你的性命负责。”

“少给我大放厥词了，小鬼。”斯德站起身来离席，“离目的地只有数天路程，若是你们要绕道去那个狗屁地方，你们中央的人就自己去。”

“擅自分裂队伍是重罪，斯德。”

“谁管你们啊。”斯德径直离开。

“看来会议结束了……反正我会服从安排的，希望天水小姐能做出合适的安排吧，我要去休息了。”

“辛苦你了。”

【星】也跟着离席，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似乎真的休息不足。

萨里奥跟着告辞，一溜烟跑走。

两位能力者都已经离席，塞琳娜环顾四周，然后看向了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的洛林。

洛林也察觉到了塞琳娜的视线，轻轻地笑了笑。

“洛林大人，若是有想法的话，也请尽管提出来。”

洛林摇了摇头。

“那么，若是累了，请尽管去休息。”

洛林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站起身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女性。

在场只剩下了天水硫、神华和塞琳娜。

“塞琳娜，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

“意思是，你会听从我的安排？”

“嗯。”

“太好了，法夫那大人尚未合流是一回事，但我想，塞琳娜应该也很在意艾克斯镇的情况吧，毕竟这是我们约定的一部分。”

天水硫鲜红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她那看不出想法的笑容。

神华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塞琳娜点头，然后又问道：

“你们，要去，伊利斯教堂？”

“教堂……你是说我们要去的那个旧世代遗迹吧。你有听说过什么？”

天水硫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塞琳娜想说些什么。

毕竟那柄遗物长剑就是来源于伊利斯教堂，塞琳娜再如何也知道，那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不过……

“那里，已经毁了。”

“嗯？”

塞琳娜的话，让神华和天水硫都微微错愕。

“毁了……你去过那里吗？”

塞琳娜点点头。

“什么，都不剩。”

天水硫和神华对视了一眼，前者的笑容逐渐敛去。

“即便如此还是要去看一眼，哪怕是废墟也一样。毕竟要让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亲眼看见才行，无关乎成果，而是传达信息。”

塞琳娜对此感到无所谓。

之后，在路径分叉点之时，斯德果然带着拾荒者公会所属成员分裂，前往伊利斯教堂目的地的方向。

尽管天水硫再次警告，但对方显然并不在意的样子。

而中央剩下的队伍，则是在萨里奥的指路下，往艾克斯镇子的方向出发。

秽鬼的数量不减反增，完全不是人类聚集点周围该有的样子。

天上的乌云也越发浓重了起来，直到后来塞琳娜才发现，这并非是乌云，而是遮天蔽日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