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词文雅一点。”
“出恭。”
任华织鼻子哼了一声，轻笑道：“其实我也是一时兴起啊，拉完屎出来刚好看到你载着司辰雪出门，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去拍魔法少女了。”
“文雅的用词呢？”
“这个叫台词生活化口语化。”
“阿织是双标怪……”
“反正我看到你们润了，我也赶紧扫了一辆共享电驴就跟在后面追啊，就一路追到了这里。”任华织吹起牛来不打草稿，反正她知道徐盼盼的行动轨迹，也知道她掌握了哪些信息。
美美把玩徐盼盼这一块，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就在今晚9点多的城东国道上面，我们骑着老头乐在后面追任哥的摩托，阿织又骑着青桔在后面追我们的老头乐……人体蜈蚣啊。”
徐盼盼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任华织感觉星星也看过了，小话也讲过了，气氛差不多到位了，就吹了声口哨把导弹叫出来。
“咕噜！”
从围墙的缺口处冒出来一个灰色鲨鱼头。
“啊？！怎么还有鲨鱼！”
徐盼盼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拧满电门开润，任华织连忙拍她的肩膀叫她停下。
“你们打梦魇的时候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发现了这只幼年体小鲨鱼，貌似愿意听我的话。”
“什……？”
徐盼盼将信将疑停下车，看着任华织毫无防备地朝那条小鲨鱼张开双臂，而鲨鱼竟然就从围墙破洞处跳到地面上，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跑了过来……
“为什么鲨鱼长了两条腿啊啊啊？！”
“你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人了。”
“明显是长腿的鱼更吓人吧！”
徐盼盼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这不就是那电影里两个警察在草稿纸上画的美人鱼……好吧，小鲨鱼全身圆滚滚的，还会咕噜咕噜的叫，迈开两条小短腿奔跑的样子比起那个美人鱼确实稍微可爱一点，但是……
“……还挺可爱的哦。”徐盼盼说。
“对吧？”
导弹一下跳起来，飞扑到任华织怀里。
“我给它取名叫‘导弹’，”任华织解释道，“把口袋里的火腿肠喂给它，就跟着我不放了。”
“欸——”
稀奇古怪的梦魇和魔法少女，一起生活一年的邻居哥哥是假面骑士，徐盼盼发现自己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接受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她伸手想摸一下导弹。
“呜……！”
然而导弹却缩在任华织怀里朝她龇牙，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老吴老吴老吴……”
“我姓徐，不姓吴！”
“这是叫你别碰的意思。”任华织把导弹挪得离徐盼盼远了一点，“回去我想把它养在院子里，到时候你给它喂点零食，熟络熟络就好了。”
“真的能养吗，再怎么说也是梦魇……”
任华织小手一挥，大言不惭：“我负责养，你负责玩，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背锅！”
“好，有阿织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头乐开上了回城的省道公路。
背对着北斗七星一路向南，随着路边的建筑和生活痕迹越来越多，星空也逐渐隐没不见。
任华织坐在后排没事干，又不想玩手机。
本来还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徐盼盼进入了战斗现场却没有切换惊蛰人格，直接导致少了一个即时战斗力，如果有惊蛰一直跟在旁边，里应外合拿下那个假扮小雪的敌人应该不成问题。
但徐盼盼的战斗，任华织也同样看在眼里。
因此这个问题也没必要再问了。
并非作为谁的登场条件、作为刀架子炮架子的工具人，而是作为“徐盼盼”这个16岁普通人类，勇敢地挺身与梦魇战斗，甚至帮助了别人。
「英雄的故事」……比起用谎言浇灌出来的假花，徐盼盼才更有成为英雄的资格吧？
“你很努力——非常努力了。”任华织说。
“欸？”
徐盼盼被她突然冒出来没头没尾的夸奖搞愣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嗯，一般吧。平时也要多多夸我。任哥就经常夸我——”
“真的吗？”
“真的。”
“不是在阴阳怪气？”
“不是。哎呀，你疑心怎么这么重！”
徐盼盼把老头乐的正面挡风玻璃推到顶棚上面——话说这玩意竟然是可活动的，果然是天生邪恶的非法交通工具，完全没有安全性可言！
但是迎面吹来的夜风，把任华织的抱怨堵回了嘴里。南城的春秋很短、夏冬很长，一年也很难找到几个温暖而不闷热、凉爽而不寒冷的日子。
在这样的日子吹着这样的风，就让任华织发自心底涌现出一种纯粹的感动。
抛开魔法少女和邪恶结社，
抛开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
抛开野蛮的好奇心和创作欲，
抛开文明的道德观和正义感，
天地玄黑，刹那间只剩下远方微明的地平线。
任华织就怔怔地望着那条线。
当年魔法少女制花人诞生的时候，自己有没有发愿来着？是该发一个的吧？
在荒野之神的座前，渺小的人类能拿出的只有思想与愿望，才能与覆写现实的伟力等价。
但在那个时候，任华织还没想到可以用魔法少女之力为自己的创作服务……
不，大概是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吧。
当时的魔法少女制花人，是不是还抱着某种尚未被批评为「过度代入角色」，某种自己受了伤害、因此想要去保护其他人的朴素愿望？
而如今浑身涂满了虚像的任华织简直就像神明一样，至少离人类是越来越远了。
在庞大的虚无中，她闭上眼说道：
“……偶尔，一起出来吹吹风吧。”
“好啊。”徐盼盼答道。
“我一开始感觉你们兄妹好像好像，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但现在觉得，虽然很像，却其实完全不一样。阿织的身上有一种迷茫和软糯，连我也忍不住想保护你，难道这就是天选妹妹系吗……”
“…………”
没有等来任华织的吐槽。
徐盼盼气得鼓起脸颊，趁路上没车，抽空回眸看向后座的两位乘客——
却只见她头歪在顶棚支架上，嘴巴张得巨大，怀里抱着团成一个球的导弹，一大一小用同样的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