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将那个被她打晕的黑客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根锈迹斑斑的灯柱上。

等他悠悠转醒时，迎接他的，是一根正轻柔地、搔刮着他脚底的羽毛。

“醒了？”

艾莉娅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根不知从哪只倒霉鸽子身上掉下来的羽毛，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又感受了一下脚底那微不足道的痒意，竟然不屑地笑了起来：

“哈，小姑娘，你就这点本事？想用这个来拷问我？告诉你，我从小就不怕痒！”

他甚至还得瑟地扭了扭脚，一副“有本事你再用力点”的挑衅模样。

艾莉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站起身，从自己女仆装的围裙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把菜刀——这是她刚才从地下黑市某个卖“二手厨具”的摊位上，“借”来的。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是吗？”

她掂了掂手里的菜刀，然后重新蹲下，用冰冷的刀背，轻轻地贴上了男人的脚底板。

“那我们试试用这个挠，看看你还怕不怕痒。”

男人脸上的嘚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份金属的冰冷和重量，以及那近在咫尺的、锋利的刀刃。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嘴里喊着：

“别别别！大姐！女侠！我错了！我招！我全都招！”

在菜刀的“温柔”劝说下，他很快便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所有事情。

他确实是收了钱，帮忙破解并修改了圣弗莱雅的魔法布告栏。

但委托人非常谨慎，全程都用魔法斗篷遮蔽着面容，声音也经过了处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个女人，而且出手相当阔绰。

艾莉娅听完，收起菜刀，用那光亮的刀面当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白色短发和衣领。

“那……你有没有办法，反向追查到她？”

“有、有倒是有……”

男人看着那把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菜刀，咽了口唾沫。

“我虽然没看见她的脸，但在交易的时候，我感知到了她独特的魔力波动。我可以尝试模仿这种波动，然后……你不是有那个追踪罗盘吗？只要把这个仿造的魔力信号导进去，理论上，罗盘就能带你找到她本人。”

“理论上？”艾莉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是的……”男人苦着脸说，“毕竟是模仿，准确度可能会差一点，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万一……万一有找错人的风险……”

找错人……

艾莉娅的动作停住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风险意味着什么。

副校长都不敢轻易去动的贵族千金们，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仆，要是动错了其中任何一个……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比上断头台还可怕的事情。

但……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走得通的路了。

“做。”

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男人如蒙大赦，连忙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炼金仪器，开始小心翼翼地仿造那段魔力信号。

他接过艾莉娅递来的罗盘，仔细端详了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

“啧啧啧，真不愧是圣弗莱雅出来的大小姐，”他一边操作着，一边赞叹道，“连魔力追踪罗盘都是这么高档的货色。这玩意儿，可是炼金大师的杰作啊。”

“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男人说，“这东西的价格，虽然在王都中心买不起房，但在周边城市买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那是绰绰有余了。”

艾莉娅的脸色瞬间惨白。

一个小别墅？！副校长就这么随手给我了？！

她下定决心，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一定要把这个“小别墅”完好无损地还给副校长，然后好好地、郑重地向她道谢。

男人将仿造好的魔力信号，小心翼翼地导入罗盘。

只见罗盘的指针瞬间开始像风车一样疯狂转动，最终，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后，指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圣弗莱雅学院。

“好了，”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理论上没问题了。那个……大姐，您看，能不能别把我修改布告栏的事情说出去啊？我也是混口饭吃，要是被圣弗莱雅的高层知道了，我这条小命肯定就没了。”

就算我不说，以副校长的能力，只要她想查，估计也很快就能查到你头上吧？

艾莉娅心想。

你的结局如何，根本由不了我这个小女仆决定。

但为了避免眼前的麻烦，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答应了男人的请求。

男人再三感谢后，艾莉娅便解开了他的绳子，他立刻像兔子一样，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中。

艾莉娅看着手中指向学院的罗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晚，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

第二天，艾莉娅起了个大早。

她习惯性地穿戴整齐，准备前往教室，可走到半路，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停课了。

她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准备返回宿舍。

路过中庭时，她又看见那块巨大的魔法布告栏前，围了一群学生。

她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周围的学生一看见是她，立刻像见了瘟神一样，迅速散开。

那些家教良好的大千金，只是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便快步走开；而剩下一些被娇惯坏了的小贵族，则一边偷偷地指着她，一边肆无忌惮地嚼着舌根。

“快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又来了。”

“脸皮真厚啊，出了那种事还敢到处乱晃。”

短短一天，艾莉娅对这些声音，却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不过，在这些声音里，她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不和谐的论调。

“哼，跟她混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说啊，那个特招生，不也一样很嚣张吗？”

艾莉娅感到有些奇怪。

她没有理会那些大小姐，径直走向布告栏。

魔法布告栏上，关于她的谣言已经被撤下，换上了新的内容。

而这一次，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是奥萝拉。

“论特招生奥萝拉的傲慢与浅薄”——巨大的标题下，是一条条罗列出来的“罪状”。

说她是边缘贵族出身，却不知天高地厚；说她开学第一天就扬言要当首席，是何等的狂妄自大；甚至还捏造了一些她看不起其他同学、私下嘲笑老师的“证据”。

和之前污蔑艾莉娅的话术，如出一辙。

艾莉娅静静地看着那些刺眼的、发光的文字，看着那些对她唯一的朋友的恶毒攻击。

她那双一直努力保持平静的、圆圆的杏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碎裂。

然后，她慢慢地、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