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呼……呼……”
“呃！！！”
一口剧烈的吸气，鹿远的意识猛然惊醒，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倒放键。
蜈蚣的尸体重新开始蠕动，林宛倒退着从她身边离开，陈欣的枪口从林宛的后背撤回，重新垂落在身侧。
一切都回到了30秒前。
回到了鹿远最后开枪杀死蜈蚣的那一刻。
陈欣……要杀我？！
鹿远的瞳孔剧烈收缩，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的手举枪指着蜈蚣，手指按在扳机上，半天没有按下去。
时间回溯又触发了……自己刚刚真的死了。
“鹿远？！”林宛提示道。
这一声把鹿远的意识拉回了体内，她猛然注意到在自己面前扭曲的蜈蚣，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贴着蜈蚣的脸开枪。
鹿远举枪，将长枪变成了狙击形态，枪托部分向后延伸，同时枪管下端展开形成了稳定的支架，瞄准镜从枪身上方升起，多重镜片如同花瓣绽放般展开。
深呼吸，瞄准，开火。
“砰！”
一枪精准的狙击，蜈蚣灾厄的尸体轰然倒地，这一次它死亡后的蜷缩没有缠住任何人。
林宛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解决了。”
她转身看向陈欣，有些担心：“陈警官，您没事吧？”
陈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的手指无意间摩挲着配枪，眼神在鹿远和林宛之间游移，最终，陈欣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没事……多亏了你们。”
鹿远死死盯着陈欣的手，她能感觉到那只手有意无意的在遮挡自己的手枪。
她还在演戏。
鹿远皱眉。
因为我没有被缠住，她找不到机会动手。
林宛毫无察觉她走到陈欣身边：“您腿上的伤要不要紧？我扶您回车上吧。”
“不用了。”陈欣微笑着说道，“你们先检查一下灾厄核心吧。”
为什么……陈欣姐为什么会对我们动手？她明明是一个会帮一个老奶奶抓猫，愿意为了老人开心当她女儿的好警察，为什么？
鹿远呆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眼神去看陈欣。
而且，普通的子弹不可能伤及魔法少女分毫……她手枪里装的是什么子弹？
一个普通警察是不可能能接触到能杀死魔法少女的子弹的，是谁给了她这东西？
魔法少女的对立面是灾厄，而灾厄是没有智力的，她不可能从灾厄的手里拿到这东西，所以……
……
蔷薇？！
“鹿远？”林宛歪着头看她，“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长枪在鹿远手中变形收缩，化成了水晶，鹿远将它挂回了胸前。
总之，现在不能让陈欣看出来自己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也不能直接动手抓她，毕竟自己不清楚陈欣是否有什么别的底牌。
她对陈欣露出一个微笑。
“我们需要回总部报告一下此次灾害，陈欣姐，这现场就交给你处理了。”鹿远说，“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陈欣笑了笑，摆了摆手。
“诶？报告不需要这么急吧……”林宛想说什么，但她的嘴马上被鹿远捂住了。
“陈欣姐！我们就先走啦！”鹿远拉着林宛的手跑远。
“哦……好。”
鹿远拽着林宛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见陈欣了才停下。
林宛终于挣脱她的手，刚刚被鹿远捂住了嘴导致她有些呼吸不畅。
“呼……呼……”
林宛红着脸微微喘气。
鹿远看着满脸潮红的林宛，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粗鲁了。
“对不起，我做的有点过火了……”鹿远感到抱歉。
林宛没有回答，她舔了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唇边还残留着鹿远的体香，这位少女看起来并没有觉得自己被粗鲁的对待了。
……
鹿远摇了摇头回到了正题，她拉着林宛躲进一个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角落。
“诶？鹿远……在这不行……”
林宛有些扭扭捏捏的，鹿远有些无语的看着眼这个少女，她真想一手刀给这女孩的恋爱脑砸醒。
“陈欣有问题。”鹿远单刀直入。
“哈？”林宛本来都打算闭眼等亲亲了，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你该不会被蜈蚣撞坏脑子了吧？陈警官明明……”
“她刚才想要杀我们。“鹿远压低声音。
林宛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担忧，伸手摸了摸鹿远的额头：“完了完了，真撞出问题了。”
“我没疯！”鹿远拍开她的手，“我有死亡回溯的能力，她刚才已经下过手了！”
说到这，鹿远突然顿住，她意识到这个秘密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你……能回溯时间？”林宛愣住了。
“不……”鹿远捂住额头，她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个秘密，“我可能有些迷糊了，不好意思。”
陈欣杀自己的时候说过，【她想要你的命】。
她，指的只有可能是蔷薇了。
鹿远想，如果蔷薇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自己的命的话，那林宛就是个被牵扯进来的倒霉蛋。
她又回想起林宛慢慢在自己面前失去活力的画面，一股反胃感涌了上来。
鹿远强忍着恶心感，不让林宛看出自己的异常。
这件事还是先瞒着林宛好一些。
“没什么，我可能真的被蜈蚣打昏头了。”鹿远说道，她尬笑着抓了抓脑袋，“先回总部吧。”
“哦……好。”林宛回答。
-
夜晚。
钥匙插入锁孔，陈欣推开自己家的门，屋内一片漆黑。
她没有开灯，只是沉默地脱下染血的警服外套，随手搭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警服上的血不是她的，而是处理了灾厄之后不小心沾上的。
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表情也还是那么严肃，在这阴暗的环境下，显得几分冷酷。
她没有穿鞋，赤着脚走进客厅，地板冰凉，餐桌上还摆着昨晚的剩饭一人份的碗筷，连保鲜膜都没撕开。
冰箱门上贴着几张便利贴，全是她自己写的：
【记得买牛奶】
【电费该交了】
洗浴总是洗去一身疲惫最好的方法，它总是能让人焕然一新。
陈欣走到浴室褪下衣服，浴室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陈欣机械地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过她指缝间的血渍，那些血迹早已干涸，却怎么都洗不干净。
就像她的人生。
永远被替代，永远不值一提。
自己满怀理想的从警校毕业，壮志踌躇的想要打拼一番事业，结果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魔法少女给替代。
“张奶奶的女儿回来了……”她喃喃自语，“连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都能分清谁才是真正的女儿了。”
陈欣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感情了，这导致她也变得有些麻木，同事们都叫她冰山美人。
女儿成了植物人之后，陈欣就觉得自己和这世界的联系似乎断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
张奶奶将她认成自己女儿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可她终究是一个小偷，喜欢偷走别人的亲情的小偷，在真正的原主回来后还会默默破防的下贱的小偷。
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冷水漫过她的手背。
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就像十年前在女儿病床前无能为力的自己一样，十年了，自己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果女儿是魔法少女就好了。
陈欣看过魔法少女们的战斗，她们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都能再次站起，如果女儿是魔法少女的话，那那些伤痛就没必要承受了。
但女儿不是变身水晶的适格者，现在都还是植物人的样子躺在医院里。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时间不等人，快速行动。】
陈欣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她放下手机，走出浴室，从床头柜抽屉深处摸出一把备用配枪，熟练地检查弹匣。
那个叫鹿远的魔法少女今天看她的眼神不对，陈欣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无主的变身水晶。
苏璃她们没法让女儿成为魔法少女，但蔷薇能做到。
为了女儿，无论要杀谁，她都会去做。
哪怕是魔法少女 ，哪怕自己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