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墨远很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但在友人耳里听来，那，都是炫耀。
毕竟他们曾经就读的那所初中的升学率，居然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光是能够进入普通的高中就已经是幸运，更别提卢墨远目前就读的矿泉路可是本市的准重点。
反观来看没能考入高中只好前去中专的自己。
前途，一片灰霾。
友人清咳了两声，顺势转移话题“阿远，我听说你最近去参加那个什么沙画的团体比赛来着？”
卢墨远没有继续刚才的纠结“是沙盘游戏比赛。”
“呃，没听过，好玩吗？”
“完全不。”
“那你为什么要去啊？”
“因为，班上的大家一起去面试…结果就我一人通过了考核。”
卢墨远没有勇气说出后半句，自己只能随波逐流。
然而。
友人早已听得出全部“你就只管着怎么开心怎么来就行，其他什么的都别管，在我眼里看来所有团体赛事都跟打篮球差不多，一个人再怎么拼命终究会累倒，倒不如看一步走一步，反正，球始终都是圆的。”
虽然卢墨远听不懂。
但卢墨远很是感动。
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全世界就数这位友人愿意听自己的琐碎事与平日里积攒下来的抱怨，其余的人要么就是看在皮囊的份上，要么就是看在利益交换的份上。
既没有纯洁的友谊。
更没有为了对方不惜一切代价的理想抱负。
所以，俊美娘炮卢墨远对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存有距离感。
而他并不知晓的是。
这份显而易见的距离感，也使得高中班级的所有人不敢轻易靠近卢墨远。
…。
时间仍在跳动。
周遭夜色已经完全降临，马路上全是照亮归家之路的车头大灯。
然而，却有这么一家子仍然屹立在繁华街道的一旁，她们用灰色皮卡车从批发市场那里拉来一堆便宜水果，均匀地铺摊在车尾的巨大敞篷区。
为了足够引人瞩目。
特意使用两盏白炽灯照亮着这些水果的新鲜，还对着周遭路过的上班族使劲拍手叫卖。
摆放在附近的纸皮板上，明确写着多少钱一斤，买多少斤送多少两的特别优惠提示。
可即便如此。
销量，依然不佳。
因为家庭住址是在城市郊区的缘故，为了节约往返家里的时间。
所以待在这个家庭里面充当子女的角色，从放学的那一刻开始就得直接跑来这边。
在读小学的妹妹惯例坐在皮卡车的副驾，把泡沫板平稳地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就这么弯腰屈身地开始解决那堆数量令人感到发指的作业。
哪怕在这过程中，偶尔瞧见一两个认识的小学同学在街道上路过。
也会碍于当前状态‘很丢人’的缘故。
不敢轻易地把闷热的车窗给摇下，更加不愿被班上的熟人给发现。
只可惜的是。
自家父母压根就不晓得这些细腻的心理活动，更是主动跑去和那些只在家长会上见过一面的小朋友，客套几句。
因而导致很丢人的这三个字，被直接升级为非常丢人。
可即便如此，充当子女角色的她们依旧不敢有任何怨言。
因为。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谋生。
就在意气消沉的妹妹，已经无力继续紧握着手中的走珠笔，去解决学校每逢周末都会布置的大量要命作业，的时候。
副驾驶的车窗，被什么人敲了敲。
扭头定睛一看。
居然是自家哥哥雷荣昌笑嘻嘻的模样。
这说明了他今天要么就是拿到了什么好东西，要么就是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妹妹快速摇下车窗，只见，雷荣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光速把一袋东西塞进了妹妹的怀中。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虽然生活中的惊喜并不多。
但哥哥给予的惊喜却往往占据了其中一大半。
“哇，是奶茶！”
妹妹果不其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因为她除了生日那天能够稍微任性一回，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只能跟着自家父母，她们吃什么自己就必须吃什么。
所以，妹妹特别羡慕自己班上的同学。
隔三岔五一杯奶茶，又或者是什么碳酸饮料。
“谢谢哥哥！！”
“嘘——，别闹腾，赶紧喝，喝完之后哥哥替你把那扔得远远的。”
雷荣昌的父母没什么文化。
她们只晓得如何踏实本分的赚钱，却并不晓得如何花钱。
以至于兄妹俩从小到大几乎都没能从父母那儿买来多少零食吃。
更是不断掏出短视频APP各种关于零嘴的负面新闻，使劲去打消孩子们的念头。
正所谓越是打压，越是反抗。
所以。
雷荣昌从小养成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始终都会优先遵循贪小便宜和捡别人垃圾的原则，只为了确保能够吃到家里绝对不允许吃的那些。
一边喝着奶茶的妹妹，一边思考着一个疑问。
“哥哥，你这次的这个…是从哪里搞来的？和以往一样，薅外卖平台的羊毛吗？”
“老爸那台手机早就薅不到羊毛了，而老妈却死活不肯把手机借给我弄，说是怕我继续做些不踏实的小动作，迟早会被警察抓去派出所。”
“呃。”
雷荣昌，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没事，这次这个不是找商家薅羊毛搞到的，而是你老哥今天找了个土豪抱紧了他的大腿，所以，那人看在我如此明白事理的份上奖励给老哥的，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好东西哦。”
然而。
雷荣昌这句自认为很有钱途的话，并没能让妹妹的眉间得以舒展。
“哥哥，我们班上的体育老师说过，土豪能用钱把人救活，也能用钱致人于死地，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别对土豪抱有多好的幻想，小心对方一个不愉快就把你当牲畜给嘎了。”
“喔哦，厉害啊老妹，明明还是个小学生居然已经能说出这么富含哲理的言论。”
“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知道啦知道啦。”
在雷荣昌的认知体系里面。
当别人的狗腿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当的这个机会都没有，外加，自家父母就是因为不晓得如何讨好别人，所以这辈子才会一直劳作却捞不到几滴油水。
与其试图用小聪明去控制资本，不如老实地接受资本的控制。
这，就是狗腿子雷荣昌的生存法则。
眼看妹妹快要喝完奶茶时。
雷荣昌，打算伸手接过空杯。
可偏偏这种时候的妹妹却像极了饿坏的孩子一般，巴不得将自己的嘴巴改造成吸尘器的功率，只为索取理应无法吸走的最后一抹甜蜜。
‘呼噜呼噜’
顿时，车内发出了吸空的噪音。
为了杜绝还在叫卖的父母发现，雷荣昌果断抢走妹妹手中的所剩无几。
转身朝着附近的垃圾桶来了一个三分球。
尽管妹妹满脸不舍。
不过，一想到这事若是被父母发现，那才是麻烦不断絮叨不停。
因为垃圾桶里发出奇怪的碰撞声，父母立刻往噪音来源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见，那居然是雷荣昌的身影，便立刻对着自己的好大儿吆喝道。
“阿荣啊，过来帮忙。”
语气之中夹带着理所当然。
丝毫不管不顾雷荣昌肩膀上的书包还没放下，给人感觉就像是把子女当作工具人看待一般。
雷荣昌，应声回答“好嘞。”
但实际上。
这只是这对中年夫妇不晓得如何说话，才会导致的一种误会。
她们知道得先让自家好大儿放下书包再来帮忙，也晓得好大儿刚放学过来肯定走累了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行。
却碍于嘴笨的缘故，只能在原本的句式当中减少了一个‘快’字。
同样的。
雷荣昌也是优先放下肩膀上的书包，稍微歇上那么一会儿时间以后，才会走到皮卡车的敞篷附近帮忙吆喝、称重、打包、送客。
是的。
这就是雷荣昌与自家父母的沟通方式。
一切尽在不语中，也把一堆毛病藏匿在心中。
坐在副驾驶上仍在解决剩余作业的妹妹，通过后视镜瞧见自家老哥这副模样的瞬间。
五味，杂陈。
再过几年自己也得拉下脸皮去干那种事情了吗？
到时候的自己真的能够办得到吗？
雷荣昌的妹妹，对未来的自己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