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了甩藏在身后的手斧,上面的缠绕的鲜红血焰随之散去——这把斧子实在有些钝得过头了,我只好发动了邪神的秘术,用血液为它附魔。

因为是邪神的黑魔法,所以不能让人看见。

想到此,我只感觉右手掌心的伤口,火辣辣一般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没错,那是我主动划开的,发动血焰附魔的前提,是将自己的血液涂抹在武器上。

我空悬着左手,享受着少年震惊的眼神,没错——虽然只是一个农夫少年,但神兵天降解决对手,获得他人的崇拜,这才算得上是异世界嘛——此时的我在他人眼中,一定像是一个英雄。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居然不识好歹地握了上来,想要拉着我起身。

“啊!”手心的伤口被触碰,我忍不住尖叫起来,老实讲,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动作很帅,另外为了止血,这样悬着会轻松一点。

眼前的少年张惶地松手:

“啊——对不起,你的手受伤了吗?不行,得包扎止血才行!”

说着他挺起身来,想要查看我手心的状况,豺尸随之滚落一边——

“免了!”我急忙地抽回左手,藏到了身后,“比起我,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我……我吗?”

诺兰这时才感到,左手手臂上,传来刻骨的疼痛,想要动也动弹不得,他知道这只手臂被豺狼撕咬到了骨头,于是狠下心来看去——

只瞧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我也看向少年那皮肉分离,肌腱和筋络下可见白骨的小臂,皱起了眉头,老实讲,这样血肉淋漓的场面有些恶心,但我毕竟刚刚还亲手把豺狼的脑子一斧劈开,现在才觉得恶心只能说为时已晚。

“你感觉怎么样……”

“我,有些头晕……明明刚刚还好。”

诺兰深深喘息着,又缓缓靠着树木坐了下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方才身处危机时,求生本能刺激了他的生命活动,现在危险解除,失血与疼痛带来的虚弱,于是重新充满了他的身体——

“千万不要睡——”

必须得实施救治才行——我心想着,但我没有急救的经验,克莉缇娅也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此时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前世看来的零碎知识。

“好像说是要要近心端扎止血带——”我心想着,“止血带,哪里有止血带——”

对,绑裤子的麻绳——我想起来了,于是我撇下手斧,抬手一抽,将腰上的裤带解了下来。

“等等,你,你要干什么?不要这样!”诺兰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看见眼前这一幕,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挣扎着想要后退。

“你老实一点!乱动会加剧失血的。”我一手提着麻绳,从摊在地上的裤子中迈步出来,因为上衣只能勉强遮到大腿中间的缘故,只好跪坐在了眼前少年的身旁。

也许平时会想到礼义廉耻之类的事情,但眼下我双腿刺骨一样寒冷,只想着尽快完成急救,然后回到生了火的房间里去,因此心无杂念。

“喂……我说,你别睡,精神一点……我们来说话吧。”我开口说道,听说失血的人一旦睡着,很容易不知不觉地死去,因此要不停地说话,免得对方睡着。

“呃……好的。”诺兰有些结巴地应道。

“嗯……大晚上的,你为什么在外面?”我一面观察着他的伤口,一面随口问道,据说要找到动脉的位置,但我认不出哪里是动脉——总之扎上去应该没错吧?

“林子里下了几个套索,我去看情况……一般夜里要看一次。”

“为什么啊?”

“因为有可能会挣脱……”

“好吧,那抓到什么了吗?”

“没有……”

我一面说着些琐碎的话,一面回忆着急救的琐碎常识,将麻绳捆在了少年的大臂中间,尽力地绑紧,随后捡起地上的裤子,在他的左臂上比画了片刻,然后对着伤口一圈圈裹缠了上去。

“呃——”也许是眼前的少年意识到了,我的举动是在为他包扎,因此渐渐安分了下来,那条麻布的裤子原本就是老旧货色,便被我轻易地撕开,变成了易于裹缠的简易布条。

“好了……这样血止住了。”我站起身来,“大概吧……你自己扶着一点。”

“我知道了……”诺兰喘息着,随后凭着自己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

“这只是临时的处理,需要正式救治,而且我的手也要包扎一下——哪里有医生?”

“伯力先生,在村子的教堂里——”诺兰忍着眼花缭乱,说道。

“那就快过去呗。”我说道。

“去村子的话,从这边走。”诺兰点了点头,于是缓缓迈步行去,然而脚下不停地打晃,眼看脑袋就又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随后感到,一具柔软的身体,支撑在了身旁。

我扶在这少年身侧,轻声说道:

“走慢一点吧。”

“好,好的。”诺兰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完好的右手搀住我的肩膀,我们一深一浅地向着村子走去。

一边走着,诺兰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了,他看见林间四处都倒毙着豺狼的尸体,黑红的鲜血四处流淌,一路走来,约摸有十余具豺尸,都是如此。

都是她——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孩子,砍杀掉的吗?

于是忍不住地,将目光投向身边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少女——

我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解释道:

“这些尸体,之后都得烧掉才行,否则有可能引来更多——还有熊的尸体也一样。”

其实我并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更多的豺狼,但是在邪神给予的黑魔法知识中,烧掉似乎算得上是相对稳妥的处置方式。

“我知道了……”诺兰沉默了片刻,随即应答道。

……

穿过树林,走进村落中,安眠的夜里分外寂静。

站在教堂门前,诺兰抬起右手,咚咚地敲着门:

“伯力先生!对不起——但是得打扰你一下!”

“怎么回事……”

过了半响,眼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伯力睡眼朦胧地拉开门,随后看见了身染鲜血的少年。

“这……这是怎么了?”伯力瞪大了眼睛,只听少年开口说道:

“伯力先生,有豺狼——我们遭到了豺狼的袭击!”

“豺狼?怎么会——在哪里?”伯力愣了愣,随后看见少年被潦草包裹的右臂——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你赶快进来。”

诺兰刚想进门,却回过头,看向站在篱笆外的少女——自从进村后,她便松开了搀扶的手,只是一个人跟在后面,不过好在村里的路面比山上要平稳,因此行路还算顺畅。

“就是这里了。”他出言提醒道,却看见,少女的脸上隐约露出些许迟疑来。

要进去吗?我仅仅犹豫了片刻,就迈开了步伐,踏进了教堂的院子——没错,我现在是被邪神契约了不假,但是估计这样一个小教堂,应该也看不出什么吧?

至于负罪感什么的——比起那,我更担心可能带来的麻烦。原作里的邪神信徒与黑巫师,都是些精神不正常的家伙,我可不想扯上太多关系。教会和贵族更是对和邪神有关的一切,都抱持着消灭殆尽的态度。

“说起来……小说里有提到过,该怎么解除邪神契约吗……”

迟早有一天——得想办法解除了才行。这般思索着,我走进了教堂。

名为伯力的神职人员,点亮了油灯,教堂内简陋极了,讲台下只有几排布道的长椅,我打量着他的黑色外袍,看起来应该只是教会序列中最低等的经师,一般来说会祈祷和讲经就可以做经师了——嘛,乡下小教堂的话,只有这个程度也不奇怪。

“好了——你先不要说话,有什么事一会在说。”伯力让诺兰坐在前排的椅子上,随后开始翻找药箱,然而诺兰却开口道:

“伯力先生——她也受伤了,请您先看看她吧——”

“啊——我吗?”

我靠在门边,看了看手心,血液已经完全凝固住了,于是张开五指,展示给伯力看:

“你看,大概只有这么一点,我觉得还是优先处理会要命的伤势吧——”

“这位小小姐——啊,你是……”

伯力先生认出了我,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随后认可了我的说法:

“诺兰,你的伤势很严重,我先包扎你的吧——实在抱歉,我这里只有一个人。这位小小姐,我给你一块纱布,请你用纱布按住伤处……”

“按住伤处……好吧。”我心不在焉地想着,随后接过了纱布,“说起来听伯力先生的叫法,这名少年名字是什么来着……罗兰?诺兰?”

这个发音的话……我手一抖,险些将纱布丢到地上。看向前去,只见伯力已经拆开了先前的胡乱包扎,用铜盆盛了清水,开始清理伤处,而那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则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的模样。

记得小说原作中的男主角——没错,就是叫这个名字,虽然两个世界的文字不同,但大体的发音我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不会这么巧吧?我心想着,正想要上前去问个清楚,他到底叫罗兰还是诺兰,然而猛然间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我的使唤了。

毫无疑问——克莉缇娅醒来了。目前也大概掌握了一些规律,以被种入邪神之种作为标志性事件,在那之后,凡是克莉缇娅深度睡眠或者丧失意识时,我就有机会接管这具身体,可无论如何,她本人的优先级是最高的,一旦她醒来的话,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一觉醒来,就到了陌生的地方,身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伤口,克莉缇娅现在恐怕很慌张吧——我仔细感受着她的心情,但却出奇地发现并不如我所想——

恐惧,茫然,新奇,无语?那是我前世今生都未曾体验,也不知道名字的某种心情,那蠢蠢欲动的感觉,此时却随着与克莉缇娅的共感,使得我略微窥探得其面貌——

克莉缇娅像是愣住一般,定定地看着那白嫩手心的伤口,浑然不觉纱布已经掉到了地上。

我本来以为她被吓到了,却不料,少女轻轻将手放到了嘴边,随后伸出舌头,舔舐了起来。

刚刚凝固住的血膜又被舔开,传来痛痒的感觉,带着铁锈气息的甜味,在舌尖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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