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紧张,孩子,你已经跨过了那个阶段,我不会再强求你做任何事情。未来已经是你的了。”在将盛满了血液的旬管装进手提箱后,它后退一步,对着病恹恹的X深深鞠了一躬。“这应该使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我以庭主的身份,在此代表澜之庭全体成员,感谢您对星域未来的所有付出!它们会记住你的!所有人都必须记住你!但在夜色完全笼罩旧世之前,撕破帷幕的锋刃仍需打磨。”
那位讲礼貌的医生用一种唱歌剧的口吻表达着它对X的感激。
从那冷漠的语气中,X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谢意或是敬意。相反,它的表现像是一群狂信徒将自己的神明捆绑起来,逼迫神明用自己的肉身去撞破旧世界城墙的一场暴乱。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让X很不好受。
可非常时刻,她又偏偏只能寻求对方的帮助——通过回溯历史的方式,引导医生的意识体降临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给予其可以铰接的现实锚点。最大的阻碍天秤44离开后,就在也没有人能阻止医生亲自登门问诊了。
“我跟你约定过,这只是一场交易。你的其他打算,就先晾着吧。”
“当然,我向来遵守承诺。交易就是交易,不掺杂别的东西。先前的肺腑之言,你就当是一位理想主义者的呓语吧。它与交易内容无关。”
“那就好。”X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记忆中,她与医生这位特殊的存在有过许多交集。按理来说,这不应该是它们的第一次见面。
可X毕竟是刚刚获得实体的虚构之物,她的记忆也多为超越现实的幻想。医生会出现在那种混乱的记忆中,不代表它真的在现实中与X见过面。
多数情况下,有天秤和死兆宣言的阻拦,医生也不会冒风险亲自观察X的状态,最多就是派个分裂体暗中观察那些世界线的走向。
必要时予以宏观调控,让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必要时,就让分裂体神隐,将自己的存在从世界线中摘除。
而在澜之庭的大量资源从偏振光倾泻到调谐暗之后,医生亲自视察病人的必要性又进一步下降了。治疗方式也从积极治疗转变为试验性治疗。即放弃使用各种新式的仪器与药物,让病人多与所处环境交互,使她的恶性病症逐渐转化为一种自然状态,也就是俗称的弃疗。
普通生命体按照这套疗法,不出一天就会因为各种病症死去。可X不是一般的生命体。她用自己强韧的生命力证明了她可以凌驾于那股黑暗血脉之上,让这股狂乱的力量成为自己手中改造世界的工具。
她可以不再依靠任何外物,仅凭自己,驾驭虚无中最危险、最容易反噬的血脉,并将它改造为一种稳定的神格。
就是因为从分裂体的观察中得知了X在诸多世界线的自救与成长,医生也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A计划,让B计划的成员渐渐成为共进会中的主导力量。
医生是个理性的人。A计划的风险虽低,但收益上限已经不足以和B计划的下限相比。
况且,引光项目的核心都发话了,说要统领所有西斯提亚世界,改造成她的地盘,它这个局外人还有必要掺和进去,惹得一身脏吗?
X已经为它展示出自己作为独立生命体的判断力与能力了,作为项目最初的发起者,怎么说也不应该再去奴役她的意志。顺其自然,必要时予以小小的帮助才是最优解。
就在两人互相用眼神传递信息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女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喂,小美女!这个浑身散发着劣质香水味的家伙,是你的谁啊?”她跳到医生肩膀上,捏了捏袖子下那如枯柴一般的胳膊,冷得肩膀抖了一下,“你是从哪个墓园里找了一只亡灵,打算用英灵召唤对付我吗?呵,呵呵,哈哈哈……不是我看不起你,就这细胳膊细腿、还长得一脸磕碜,空有一副外衣的亡灵,有什么能力撼动恶的意志。”
在靠山出现后,X面对恶时再无惧色。她只是以一种戏谑的眼神挑逗着糊里糊涂的恶,然后用独有的精神之丝与医生继续进行这场未竟的问诊。
“在我用精神力模拟的历史片段中,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形象做了什么手脚?恶为什么会认不出你?当她说自己是当年那段历史的亲历者时,我还以为她已经料到了你的出现。”
X的耳边,传来了医生无奈的叹息声,“不过是一群地下工作者掩人耳目的惯用手段罢了。像我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存在,即便只是在虚无野史的章节中弹出一个名字,也是得经过特殊处理的。
就算我们自己不处理,也会有人‘帮’我们处理。但后者带来的恶性连锁效应,你参考一下白的人生履历就行了。多数情况下,任何时刻任何地点,,模糊我们这类人的存在感,都是对那群无知生灵的一种保护。就像地底的蠕虫见不得刺眼的阳光一样。”
X也理解恶人出名之后带来的种种麻烦。“所以,你们招揽西斯提亚也有这一层用意在?用尘埃魔神的力量遮蔽旧神的威光,让它们可以在这个光彩四溢的新纪元以另外一种身份复出?
虽然没有直接观察到,但NC-777世界的域势已经有些崩溃的趋势了。我察觉到至少还有2位和你一个等级的存在隐没于此处。一位应该是天秤,另一位……你比我清楚。”
“哦,我亲爱的客人,您难道已经发现眼前的这位发育畸形的恶不是真正的恶了吗?或许,您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历史中的那位暗有很大的不同。新生之暗在今时今日,自立门户,驳斥了自己作为暗之血脉唯一传人的谣言,并开创了新真理教派,立誓要颠覆错乱的秩序,正本清源。这可真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呢。”
不知为何,医生的说话语气让X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她不是那种喜欢生气的人。可要是有人在她面前装腔作势,还喜欢说谜语,那就正好触碰到X的燃点了。可奈何对方是她请来的,交易也还没有完成。作为受到帮助的一方,她理应对医生令人恼火的发言宽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