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阵阵掠过路旁苍翠的行道树，哪怕是树下余荫中都存不下几分凉爽，空气中满和着热流，让人只觉呼吸间皆是灼息。
只是相比这反人类的天气，白曦还是觉得魔王小姐更要命一点。
如果说先前的她还像个来到陌生环境的猫咪一般有些拘束，现在的夜璃还真就是熟悉环境后的火力全开状态，见什么问什么，隐隐让白曦头脑都有了些发胀。
哎呦喂，好像要长脑子了……
好在她们的组合，也让人只当是姐姐带着不懂事的妹妹出门，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两人也就很快走到了比较繁华的地段上。
“小白小白，这个是什么东西呀？”
夜璃站在路口，指着地面问道：“这些一条一条的白线是什么，人类为什么都要走这上面的说？旁边的路不能走么？”
“这是斑马线，因为交通规则要求，所以过马路的时候要从这上面过，那些大车就不会直接创上来了。你就记得红灯停，绿灯行就是了。”
“……”
夜璃思考片刻，凝视着来往的车流，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刚来的地球的时候不懂事，总还把自己当作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陛下。
溜达上了街却什么都不认识，只知道这些看起来速度很快的东西不敢接近自己，一看到自己就立刻停了下来，还偶尔鸣礼乐乖乖地绕道——
这让她有些动摇的无敌之心又稳固了几分。
人类果然还是害怕咱的嘛！
然后就发生了偷包子被抓进警察局，进而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一系列操作，一击就彻底击碎了夜璃身为魔王的自尊，一度让她开始怀疑起了魔生。
不过现在嘛……
夜璃看看身旁弯着腰，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的白曦，虽然没认真听到底在讲什么，但心中仍是一阵爽快。
桀桀桀……
在那边的寥寥几次见面，也不过是放了狠话就大打出手，才没有见过小白这副贴心的样子呢。
魔王的尊严，在勇者的身上又找回来了！
“醒醒哟？”
见牵着自己衣袖的夜璃边走边傻笑，白曦忍不住开口提醒：“别傻乐了呐，咱们到地方了哟，小心别人把你当作小傻瓜抓到医院里去哦？”
只是让白曦没想到的是，似乎对“抓起来”这个词有了些ptsd，夜璃一下猛地清醒过来，连带着狠狠拽了一下白曦的衣袖。
“嗯？！”
“别害怕……”
白曦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微微显露出一些同情的神色：“就是提醒你一下，咱们到地方了。”
眼前，就是一间规模并不算大的服装店。
“谁害怕了呀，咱就是有点在意嘛……”
轻轻嘟囔一声，夜璃就抬眼自顾自打量起眼前的陌生建筑。
越看，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招牌她不认识，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貌似是小朋友的衣服？？
还有外面那些人类小崽子在上面滑来滑去的玩具又是什么情况呀？！
勇者她，是把咱当作那种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么？
奇耻大辱！
岂有此理！
“小白？！”
顿时感到魔王尊严被侮辱的夜璃嘟起了小嘴：“这是什么鬼地方呐，咱才不要和这些人类小崽子待在一起嘛！”
“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你的这个身材嘛，应该也只有小孩子的衣服比较适合了吧？”
“人家才不是那些笨笨的小崽子！”
“嗯嗯嗯——那你长得还真就挺寒碜的，啊，是挺幼稚……呃，不对不对，是挺不紧不慢的。”
白曦斟酌再三词句，却是发现身旁的夜璃脸色愈发红润，只得连忙用一阵尴尬笑意掩盖过去：“总之你先试试就好了嘛……”
“切！人类的破衣服，咱这辈子都看不上的，不要穿不要穿嘛！”
……
“小姑娘，你不也挑一身么？”
“不了阿姨，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样。”
轻轻摆手拒绝了老板娘的选购请求，白曦转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不禁出了神。
银白长发如瀑而下，衬得那天空般澄澈的眼眸更为明亮。象牙白的衬衫微微绷紧，隐约勾勒出饱满的弧度，腰线却收束扎进长裤中，衬得浑身利落而不失优雅。
这就是，现在的她呀……
直到现在，白曦还是难以接受裙子这种过于女性化的穿着，这般相对中性的穿搭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那种宽松的感觉……偶尔是挺舒服的，但总会有些奇怪吧？
所以当老板娘指着那一排连衣裙时，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掉了老板娘的好意。
白曦叹了一口气，望向一旁的夜璃：
“你选的怎么样了？”
“小白小白，这个衣服超舒服的欸！”
此刻的夜璃，正踩在小板凳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换姿势。
奶油色的宽松卫衣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得软乎乎的，袖口露出几根纤细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卫衣下摆的抽绳。刚没过大腿根的短裙随意的散开，裙摆之间那道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合着儿童丝袜勾勒出的微红，让白曦的脸颊也有了些许烧烧的感觉。
这小矮子，真该死的甜美……
她是真没想到，换上衣服的夜璃竟是整个人换了个气质。
独属于魔王小姐的邪异与上位压迫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反倒是几分天真无瑕，宛若真正孩童一般的阳光活泼。
“那……就这一身了？”
象征性的征求意见，夜璃却是完全没有听到白曦的呼唤，仍是专注地欣赏着自己在镜中的模样，绛紫色的眼眸中，盛满的皆是欣喜与狂热。
刚才明明是谁说对这些小朋友穿的衣服不感兴趣的呀……
白曦叹了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转头就对老板娘轻声道：“就这一身吧，我这就付给您。”
“二维码在柜台上。”
她随口答道，目光却是始终放在一旁的夜璃身上：“不过话说回来小姑娘，这……是你的妹妹么？”
“嗯，是的，我们都带点混血的。”
迎着老板娘捎带怀疑的目光，白曦瞬间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们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从小脑子就有点毛病，个子也长不高，唉……”
语末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要和你这小不点当姐妹呀？！
“可怜的孩子呀……”
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之意，显然是将白曦胡诌的解释全听了进去：“再去给你妹妹挑一身衣服好了，都算阿姨的就行。”
她指指才被换下的，白曦珍藏多年的小号陈旧衣服，又指指衣架上琳琅满目的衣服，侧身让开了通道。
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不行……”
白曦自然是没想到，自己编撰出只为蒙混过关的说辞竟是能引起如此多的同情。
但这终究是个谎言，她也没有以此占小便宜的意思，连忙摆手拒绝：“阿姨你也是小本经营，这样不合适的……”
正推脱着，夜璃就从板凳上跳了下来，拉住她的衣袖，摇晃两下。
“姐姐？咱很喜欢这身衣服呢。”
顺势就绽放出一个甜美无邪的笑容，看的白曦心里发毛。
老板娘似乎也被夜璃这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打动了，下意识俯下身子，摸了摸小脑袋：“姑娘就不要客气啦，谁都有困难的时候的嘛。”
夜璃也就恰到好处地冲白曦歪歪头，又拽了拽衣袖。水灵灵的眼眸眨巴两下，一时看的两人直迷糊。
老板娘眼中的同情，也就愈发浓厚。
这可恶的小东西，还真会蛊惑人心……
暗自骂了一句，白曦也自知难以再推脱，看看老板娘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那就……多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