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梵宇猛地吸上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瞳孔止不住地颤抖着。冷汗止不住地从后背流出，浸湿了整件衣服。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安全的地方之后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背在额头上抹下一把汗。
刚才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端着一碗绿色的液体，站在一条漆黑的河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我啊……
虽然说这是幻想的世界……但是孟婆什么的还是太夸张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脑袋宕机的林梵宇才真正的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张床上，鼻子里还能嗅到一点酒精的味道，应该是在校医务室里躺着吧。
“你终于醒过来了啊！”
林梵宇转过头，朝这道充满了关切的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正坐在旁边的王玫。她的身上还穿着十一号的队服，满脸担忧，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脑袋上的两只耳朵从精神满满竖起来的状态一瞬间耷拉了下去。
“你都昏迷了足足半个小时了诶……我看你脸上一直都挂着痛苦的表情，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王玫……”
看着她的脸，林梵宇的记忆渐渐地复苏起来，想起了自己在操场旁边看球的时候被王玫大力踢过来的球直击面门的事。他抹着脸，无奈地说：
“你这家伙……力气还是这么大啊……”
“我还以为我变成杀人凶手了……”
“原来没在担心我的小命啊。”
“这都快到运动会了，要是踢不了球的话我应该怎么办啊。”
“不要以我被你一颗足球给踢死了为前提去做幻想啊！”
王玫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泪，龇起个大白牙，嘻嘻地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林梵宇刚醒过来，没有多少力气陪她耍宝，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接上了每一句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支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从刚才王玫说的话中得到了一个信息——运动会快到了。林梵宇清楚在春天会有一场运动会，但是据他所知，这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任何关于运动会的通知才是。
“你刚才说，运动会快到了？”
“对啊。”王玫点了点头，然后一愣，发出了轻轻的“啊”的一声。
“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没有收到通知啊。”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慌张神色，刚才还垂落在背后的尾巴此刻也紧张地竖了起来。
“糟了糟了，这算不算是泄密啊......”
“只是一个春季运动会而已，就算告诉别人也没什么问题吧。”
就像林梵宇推测的一样。事实上，即将举办运动会的这个消息早就被一些消息灵通的人传播了出去。就算真的传播，也没有具体的时间，就算泄露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退一百步来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学生中间掀起什么波澜。
王玫听了林梵宇说的话，渐渐冷静了下来，身后的尾巴也老老实实地盘回到腰上。
“好像也是哦。我们教练也没有说需要保密来着。”她傻傻地笑了笑，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梵宇看着憨憨地笑着的王玫，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一直扎根在心里的疑惑：是不是兽人都有点傻傻的。
都说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完美的事情发生。魅魔在换来了绝美的容颜的同时，也拥有了难以忍耐的欲望。
那么兽人在得到极强的身体素质的同时，又得到了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呢？
总不能是头脑变得不怎么好使吧。那也有点太悲哀了。
林梵宇也不认识别的兽人，没有足够的样本量，也没有办法做出定论。暂且当作是王玫个人的问题吧。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问题困扰着她，才导致她的足球技术十分不理想。
明明没有防守球员，站在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上，却还是能够将脚下的足球朝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踢去。这简直就是一种天赋了。
回想起之前的场景，林梵宇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
就在这个时候，病床旁边的白色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灰发女性正站在那里。她的一只手抓着帘子，另一只手里则是端着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热水。
就算是不仔细不刻意去看，林梵宇的视线还是第一时间被她脸上那重重的黑眼圈给吸引了过去。恰恰好地遇上了对方那如同即将变成化石一样的鱼的眼睛——也就是死到家的死鱼眼。
那双眼睛之中看不见任何的光芒，只有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无奈和绝望。再搭配上那雪白的肌肤，完全可以在不化妆的情况下去鬼屋应聘演员。
林梵宇认识这个人，不如说学校里曾经进过医务室的学生都认识她。
她是负责医务室的老师，邓雪。
是一名雪女。
邓雪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林梵宇，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将手里的两杯水给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谢谢老师。”
林梵宇出于礼貌地道谢。邓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下次不要在球门的后面看女孩子踢球了，很容易像这样受伤的。”
“好的。下次不会了。”
虽然她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林梵宇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明明是我的休息时间......现在还要来照顾你......你把休息时间还给我啊......”
邓雪一边愤恨地念叨着，一边从身上传输出重重怨气——不，好像是冷气，都能看的见了——简直像是个怨灵一样。
“真的很抱歉......”
邓雪拉上了帘子，这被帘子包围的小空间中的温度，仿佛下降了许多。
林梵宇端起茶盘里的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并不是很烫，然后又将其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嘴喝水的动作，林梵宇的脸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看向坐在旁边的王玫，说道：
“话又说回来了，你这家伙，球技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王玫只觉得一根利箭刺中了她的内心，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住。
“才......才没有这回事情呢......”
“真的吗？”
面对林梵宇的质疑，王玫很想反驳他，可是刚刚踢出那种球出来的她完全没有资格去反驳他的质疑。
即使这样，她还是在操控着有些不灵光的脑瓜，两只手把玩着自己尾巴的末端，硬是憋出一个优点来：
“起码......起码我的力气变大了呀！”
“这就是你现在改行踢杀人足球的理由吗？”
击沉！力气变大并不算技巧变得娴熟！王玫将被打击到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耳朵和尾巴同时耷拉下去，无力地趴在床上。
“我……我也想踢得很好啊。”
很久之前，林梵宇就认识王玫了。
说来也巧，那天的情况和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提起兴趣跑去体育场晨跑的林梵宇，恰恰好好地被在足球场上独自训练的王玫的足球狠狠地袭击了一番。
当时也是踢在了头上，只不过没有今天的情况这么严重，也就是差点脑震荡的程度。
所以说，这家伙刚刚说的“力气变大了”，还真的没有说错啊。
林梵宇看着将失落二字写在脸上的王玫，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
不过，他也只是一个没有丝毫体育天赋的普通人，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建议。
林梵宇从被褥中抽出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她那惹人怜爱的脑袋。
明明也是人的头发，为什么摸上去有种摸宠物的感觉呢……兽人还真是神奇。
“好好加油吧。”
“等……！别老是摸我的头啊！”
“好好好。”
“别光是答应，给我好好地放开啊！”
王玫不满地抓起林梵宇的手，将其从自己的脑袋上拿开。
她并不是讨厌这样的行为，相反的，就好像是刻在dna里的底层逻辑一样，她就像是那些家猫家狗一样，完全不会拒绝。她往往会在下一秒意识到这些，然后显得又些恼羞成怒来反抗自己内心的顺从。
这一点，林梵宇可能也察觉到了吧。
不过，人家都把自己的手拿开了，他也不打算继续摸了。他端起另一杯没有碰过的水，递给了王玫。
王玫接过水，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水杯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水面，随后浑身一抖。耳朵和尾巴应激地竖了起来，甚至有些炸毛。
“好烫！”
烫在哪……虽然林梵宇很想这样说，毕竟他转交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水有多烫。但是猫科兽人的舌头，就是要比一般人的敏感太多太多。
希望她不要有猫科动物喜欢哈气的习性吧。林梵宇一边感叹着，一边喝完了茶杯里的水。
*
回到家，打开电灯，驱散房间里面的黑暗，却无法赶走在这房间中扎根的寂寞。
做晚饭吗？不是很想动手。
要不是蒋学姐把我拉去打扫卫生的话，我分配给今天的自己的精力也不会消耗殆尽。
不止如此，被王玫的一颗杀人足球直击面门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早知道当时就不站在那里驻足观看了。
我顺手把背包扔在一边，靠着墙瘫在那里，自己也一头扎向长沙发，趴倒在沙发上。
尽管沙发并没有很舒服，但是对于一个疲惫的人来说，一旦躺下，想要再度爬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干脆点个外卖算了。
想着，我打开了手机上的外卖软件，领取到莫名大额度的外卖优惠卷，这倒是更加坚定了我点外卖的决心。
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家，确定了是堂食店才放心下单。
我像是一只死鱼一样，靠着身体将自己翻了个面，趴在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我打开了校园论坛，在里面看见了不少对于即将开展的运动会，以及同时进行的春季社团招新的活动讨论。
大家无一例外地期待着，对可能发生在当天的活动开展了无限遐想。
也不知道蒋学姐能不能在招新结束之前招揽到剩下四个人啊……
算了，反正这件事也跟我没有多少关系。蒋学姐也没有留我下来。况且就算她意识到了自己需要招揽新人，依靠她自己的聪明才智招揽到人吧。
明天，还有今后的每一天，我应该都会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吧。
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房门被敲响了。我伸出一条腿，从地上找到自己的拖鞋，再站了起来。
“来了。”
我推开门，从一个身穿蓝色员工服的年轻人手里拿过我的外卖。
我想想，今天给我送外卖的是一个普通人。
今天就喝饮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