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为了这一声“妈妈”，赛琳娜整整期盼了四年。
从夜璃出生起就沉默寡言，到后来昏迷不醒，她从未放弃。
她找遍了魔族上下所有的名医圣手，用尽了各种珍稀药物，却始终查不出女儿为何紧闭心扉，不愿言语。
在无数绝望的日子里，她甚至请来了最强大的精神系魔导师，试图用魔法探知或引导夜璃的意识开口。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任何试图侵入或影响夜璃精神层面的魔法，在触碰到她的瞬间，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璃仿佛天生拥有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对精神类魔法完全免疫。
那位强大的魔导师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自那以后，赛琳娜便严令禁止任何人再对夜璃使用精神魔法，她宁愿等待一个渺茫的奇迹，也不愿再让任何外力去惊扰或伤害女儿那封闭的世界。
此刻，感受着怀中女儿真实的体温和那声发自内心的呼唤，赛琳娜只觉得四年来的煎熬与绝望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夜璃的身体在最初的冲击下本能地紧绷，但很快便在那几乎要将她勒入骨髓的、滚烫的拥抱中彻底放松下来。
夜璃迅速用浴巾擦干身体，穿上那套淡紫色的丝质睡衣。
睡衣意外地合身，触感柔滑得像第二层皮肤。
“我穿好了。”
她小声说道，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赛琳娜转过身，此时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睡衣搭配上，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显得更加艳丽，在看到夜璃的样子时眼睛一亮：“真漂亮！这颜色很适合你。”
她走过来，接过夜璃手中的毛巾，“来，妈妈帮你擦干头发吧。”
这次夜璃没有拒绝，安静地坐在浴池边的软凳上，任由赛琳娜轻柔地擦拭她的长发。
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位成熟优雅，一位亭亭玉立，却有着相同的紫色眼眸和银紫色头发，任谁看了都会认出这是一对母女。
夜璃望着镜中的倒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从镜子里看到赛琳娜温柔专注的神情，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紫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爱意。
虽然夜璃对赛琳娜没有什么感情，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夜璃对于赛琳娜还是有好感的。
虽然她可能有些特殊的小癖好，但至少，她喂我吃八宝粥，又给我穿衣服，还陪我一起洗澡。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夜璃上辈子还从未有过。
总之这份恩情先记着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力所能及地去报答对方。
至于现在嘛。
咕噜……咕噜……
肚子突然传来阵阵的饥饿感，夜璃轻轻揉了揉腹部，夜璃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赛琳娜听到她肚子的抗议声，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我的小公主饿了呢。”
她温柔地帮夜璃梳理好最后一缕发丝，“宝贝，晚餐你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吃，妈妈都能给你做！”
此时夜璃她们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病房，夜璃坐在床边上，小短腿前后轻轻摆动着，赛琳娜摸了摸夜璃的小脑袋询问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给我做？”
夜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不会吧，自己的女王母亲居然会做饭？
按理来说，女王这种尊贵的身份，不应该是女仆们做给她吃吗？
“是啊，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都可以！”
嘶……
夜璃此刻还真没想好晚上吃什么，毕竟上辈子哪有多少选择今晚吃什么的机会，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有时候馒头配咸菜，那是常有的事。
不过……
还真有一样夜璃过去特别想吃的东西，前世她为了节约曾买了一箱那种东西用来果腹，只是那箱东西还没吃完，人就先被雷劈没了。
呜呜呜……我好可怜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推荐的东西，那只不过是市场上9.9元就能买到的菠萝面包而已。
“晚餐…我想吃菠萝面包，可以吗？”
“菠萝面包？我的宝，你确定要吃这种低廉的食物吗？”
赛琳娜有些吃惊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夜璃，她原以为自家女儿会选择什么饕餮盛宴呢。
结果只是一种民间小吃，不过只要宝贝想吃，那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赛琳娜对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露娜！”
“我在，女王陛下，有什么吩咐？”
走进门的正是夜璃的贴身女仆露娜，此时露娜恭敬地站在门口，微微欠身等待着女王的指示。
赛琳娜温柔地抚摸着夜璃的银发，对露娜说道：“去准备一些菠萝面包来，要最新鲜的。”
“是，女王陛下。”露娜正要退下，却又被赛琳娜叫住。
“等等，”赛琳娜思索片刻，“把皇宫里最好的甜点师叫来，我要他现场制作。另外，准备一些水果和热牛奶，营养要均衡。”
露娜点头应下：“我这就去安排。”
夜璃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赛琳娜的衣袖：“其实...普通的菠萝面包就可以了...”
赛琳娜笑着捏了捏夜璃的脸蛋：“那哪行呢，我的宝贝值得最好的，哪怕是低廉的食物，也只有新鲜出炉的才配得上你！”
夜璃眨了眨眼睛。
哇，这就是有人宠的感觉吗？！
她自己需要什么，只要开口就能得到最好的。
前世她吃的都是包装好的成品，还从未尝过新鲜出炉的菠萝面包呢。
说实话，还真有点小期待呢。
不一会儿，房间外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
露娜带着几位侍从搬来了一个小型烘焙台，一位戴着高高厨师帽的老人跟在后面。
“陛下，甜点师已经到了。”
露娜汇报道。
夜璃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见到那名老者时，瞳孔骤然收缩。
居然是人类？！
这还是夜璃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人类呢。
这让夜璃有些好奇地望着对方，只见那名甜点师向赛琳娜行礼后，立即开始准备材料。
夜璃默默地看着他熟练地和面、揉制、将菠萝果酱灌入面包胚中，随后放进烤炉中，进行烘烤，最后将新鲜出炉的菠萝面包装在精致的瓷盘中递给赛琳娜。
赛琳娜接过瓷盘递给夜璃，轻声说：“宝贝看，这就是你想要的菠萝面包。以后你想要什么，妈妈都会给你最好的。”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
上辈子我过的那是啥日子啊？！
不过……话说魔族领地为啥会有人类啊？
魔族不应该是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的种族吗？
不过看对方枯瘦如柴的身躯，想必平常过得不怎么好。
“妈妈，为什么魔族领地会有人类啊？”
夜璃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指着那名甜点师向赛琳娜询问道
“哦，你说他啊，只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类奴隶罢了。”
赛琳娜轻描淡写地说道。
“奴隶？”夜璃微微一怔。
虽然前世在看某些动漫时看到过奴隶，但动漫终究是动漫，那是人虚构出来的产物。
如今她亲眼看到真正的奴隶，才明白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还要恐怖。
“是啊，人类在魔族眼里不过是低等生物罢了，能活着已经是恩赐了。”赛琳娜笑着捏了捏夜璃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不过这个老家伙手艺不错，所以勉强能当个甜点师。”
夜璃望向那位甜点师，他正恭敬地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枯瘦如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前世作为人类的夜璃，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妈妈...”夜璃犹豫了一下，“他...会说话吗？”
毕竟是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活生生的人类，夜璃难免有些好奇。
“当然会，只不过奴隶不配主动开口。”赛琳娜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宝贝对他感兴趣？”
“……”
夜璃还没回答，赛琳娜就朝甜点师招了招手：“过来！”
闻言那名年迈的甜点师战战兢兢地走到母女面前跪下，额头贴地：“陛...陛下...”
“我女儿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如有半句虚假，格杀勿论！”
赛琳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
夜璃看着跪伏在地的老人，喉咙有些发紧：“内个……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叫汉斯...”
“你是哪里的人？你做甜点多久了？”
“四...四十年了...”汉斯的声音颤抖着，“小人以前在艾兰王国...是宫廷甜点师...”
哦，原来是宫廷甜点师啊，这也难怪会被留下来。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被干掉了。
另外夜璃还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暗红色的恶魔烙印，那就是魔族奴隶的标记吗？
赛琳娜察觉到夜璃的目光，轻笑道：“这家伙运气不错，遇到我们攻打王宫时主动投降，我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他岂能活到现在。”
汉斯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显然赛琳娜的话语勾起了他绝望的回忆。
夜璃突然觉得嘴里的唾液变得苦涩，前世她虽然生活穷困潦倒，但至少是自由的。
这让她内心产生了同情。
不过如今自己是魔族，确实没理由去同情对方，但她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对母亲赛琳娜说道。
“妈妈...”夜璃拽了拽赛琳娜的衣袖，随后看着汉斯花白的头发，低声道：“既然面包已经做完了，那让他们下去休息吧。”
就在这一瞬间，房间内突然寂静得可怕，就连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一般。
赛琳娜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夜璃，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宝贝女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会同情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类奴隶。
闻言汉斯瞬间面如死灰，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砸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整个人都吓得几乎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知道夜璃提到的‘休息’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但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他可是亲眼看到魔族进攻艾兰王国时的场景，那是他一生最绝望的时刻。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地狱般的景象：魔族铁蹄踏破王都坚固的城墙，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断壁残垣间燃烧着熊熊烈火，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堆满了破碎的盔甲和失去生息的人类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就在那一片狼藉与绝望的哭嚎中，他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到了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那位踏过尸山血海、宛如魔神降世般的魔族女王，怀中却抱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女王染血的指尖甚至还在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脸颊，而那个小女孩睁着一双与女王如出一辙的、异常平静的紫色眼眸，漠然地看着这人间炼狱。
那一刻，汉斯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绝望。整个王都，都沦为了人间地狱。
良久，赛琳娜突然笑了：“女儿是觉得他们太碍事了吗？那好我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随后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既然我家宝贝发话了，那就下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汉斯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陛下！谢公主殿下！”
说完汉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房间。
侍从们也迅速撤走了烘焙工具。
赛琳娜将夜璃搂进怀里，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宝贝，碍事的家伙都走了。需要妈妈喂你吃面包吗？”
夜璃急忙摇头：“不……不用。”
她现在没心情吃菠萝面包，但来自肚子的饥饿感还是让她将盘子里的菠萝面包拿起，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香甜的菠萝果酱在口中爆开，外酥内软的面包带着温热，比前世那些包装食品美味了不知多少倍。
但夜璃却有些食不知味。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那我让他们回来给你重新做，直到你满意为止，可以吗？”赛琳娜温柔地搓了搓夜璃头上的那撮呆毛问道。
夜璃摇摇头：“不...面包很好吃。”
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妈妈...他们...有没有反抗过？”
赛琳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反抗？呵...当然有。那些自以为能撼动魔族统治的蠢货，哪个不是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残酷。
“艾兰王国覆灭前，他们的王族和贵族们也曾联合起来，纠集了所谓的‘圣战’联军，试图将我们驱逐出去。结果呢？”
赛琳娜的指尖轻轻划过夜璃的脸颊，动作依然温柔，但话语却冰冷刺骨。
“他们的城墙在我们的魔能炮下如同纸糊，引以为傲的圣骑士团连三天都没撑过就全军覆没。
他们的国王在绝望中点燃了宫殿，连同他那些所谓的忠臣一起化作了焦炭。至于那些敢于拿起武器的平民...”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不过是些不自量力的蝼蚁，碾碎就是了。
反抗，只会带来更彻底的毁灭和更悲惨的命运。
就像那个老家伙，选择投降并展现价值，反而能苟活一命。”
赛琳娜轻轻捧起夜璃的小脸，让她直视自己那双深邃的紫眸：
“记住，宝贝，在这个世界上，力量就是唯一的真理。
弱小本身就是原罪，反抗不过是加速灭亡的愚蠢行径。
怜悯这种无用的情感，只会成为你的弱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明白吗？”
夜璃低下头，内心五味杂陈，香甜的果酱此刻尝起来却像是在嚼生蜡。
赛琳娜话语中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和视反抗者为草芥的态度，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无论在哪个世界，奴隶都是没有尊严的，而反抗的代价更是血淋淋的残酷。
这让她回想起自己在黑厂打螺丝的经历，那时的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不也是被生活压榨的“奴隶”吗？只是绝望的方式不同罢了。
此时窗外，王都的灯火璀璨如星河，但在夜璃却无心欣赏，刚才发生的一切使夜璃陷入了更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