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王国这么多年的历史上,圣女卡特莉娜·美第奇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她没有架子,也不爱奢华,世人见到她无不感叹当今圣女乃是坠入尘世的真正天使。
于是小女孩也想要送给圣女大人什么东西作为赠礼,思来想去,擅长雕刻她的决定送一个迷你雕像给圣女大人。
——然而这份礼物终究没能送出去。
处刑的那一天,是新年庆典,他当时也在场,而他的女儿在台下泪流满面,身为父亲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捂住她的双眼。
奇迹般地,他和女儿都在【猩红之夜】活下来了,之后他便想要丢掉这座以魔女为原型的雕像,可一想到寄托着女儿的心意,又有些不舍,思来想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便藏在了车上,之后忙于生计,渐渐忘了这茬,却没想到如今刚一重见天日,就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抱...抱歉,小兄弟还请你不要举报给卫兵..这只是我女儿练手用的废品,我...我并没有和异端勾结的想法!我的妻子难产死了...夏洛蒂她还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的人家,我...我还不能死!”
他被吓得几乎是完全跪地求饶,难以想象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因为这种事情如此低声下气,明明有着那样高大的身影,却像是卑微到了泥土里。
雨水冲刷着他的体表,可车夫一动也不敢动,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绽放出的雨花,像是在等待判决的囚犯,良久,他看到了地面上一点一点走近的影子,那个沉默的身影帮他撑起了伞。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少年轻声说着。
男孩将伞递给了他,那平静的眼神像是不容任何人拒绝,车夫茫然地抬头,接过了伞柄,可是他随后还感觉到掌心多了一枚东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灿灿的金币。
“小兄弟...?”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帮男孩撑伞,还想要说这钱他不能收,他是想多要点没错,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只要稍微省点花,几乎可以让他下辈子和女儿不愁吃穿。
“在这等我。”
可是少年已然踏出脚步,无声地融入了雨中,雨滴顺着他锋利的眉眼流下,如果低头就如同泪水滑落脸庞,他平视前方,踏破水滩的脚步从容不迫,那头漆黑的碎发让他看上去像是和那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车夫惊呆了,那个烫手洋芋般的小玩意儿他倒贴钱财都心甘情愿,没想到眼前的男孩居然愿意给他这么高的价钱。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那个瞬间他觉得少年的身影是如此地眼熟...那头深邃得让人迷失在深渊中的黑发,分明跟处刑台上那个被处刑的女人是那么地相似。
.......
出乎意料地,宅邸居然寂静得有些可怕,男孩沾满雨水的鞋跟砸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于寂静的接待处中回荡着,让人怀疑几乎足以穿透整个宅邸,
早在门口没有迎接的卫兵时他就有些奇怪了,但当时还可以用雨太大了来麻痹自己,而眼下这样的情况可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顺着威尔先生给的指示,他无视了两旁的房间,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会客厅,一丝灯光都没有,他脱下沾满雨水的大衣放在衣架上,借着月光走到桌子边的一个位置坐下。
手指在桌子上富有规律地轻轻敲响着,良久,他睁开双眼,将腰间的【告死天使】拔出放在桌子上:“久等了吧,找我有什么事?”
刚好此时此刻,窗外的闪电划破天空,一瞬间照亮了这没有点燃蜡烛和油灯的房间,他琥珀色的平静双瞳中倒映出面前那些黑枭般的人影,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坐在这间屋子中了。
“‘愚者’阁下,别来无恙。”为首的人戴着铁面具,毕恭毕敬地冲他行礼,其打扮和身后的军人们一样,都身着贴身的漆黑军装,与里安身上的白色神官服是截然不同的风格,领口处则是银色的十字徽章,其为剑与羽翼所交错的图案。
“我记得叫我来的是迪斯蒙特公爵和威尔先生...”里安对于这一幕反应平淡,甚至没有起身回礼,“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异端审判局】。”
“毕竟您好歹也是审判官,异端审判局有权利在特殊时刻召集所有审判官。”
“【晚祷丧钟】不属于任何组织。”他冷冷地说出了这个事实,“我们只忠于教皇。”
“当然,圣座的威光是至高无上的,不过我们还是希望您多多少少能明白您好歹明面上是审判局的人,毕竟作为奏响丧钟之人,难免会有些有些不长耳朵的生物来打搅您的生活,而审判局正好能帮您免去许多麻烦。”男人面具后的那双眼直勾勾地朝他看来。
“别废话,公爵殿下和威尔先生在哪儿?”他结束了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像是个小孩子,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应该去别的地方发放请柬了,毕竟本周周末的公爵晚宴是前所未有的大型宴会,邀请对象不仅仅只有迪斯蒙特公爵治理下的卡尔米隆省的人民,还有其他地区的德高望重之人...公爵大人似乎很有野心,要将这场宴会办的史无前例,他还邀请了圣廷的人...而且圣女大人似乎也有所想法。”
“缇娜?”他一听到圣女的名字之后,便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怎么可能,她总是那么忙碌,根本空不出时间参加这些无意义的活动。”
“您说得对...”审判官队长似乎对里安和圣女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意外,“可万一...圣座阁下也打算参加呢?更何况...她要是知道您也打算参加的话,说什么都绝对会来的。”
“不可能!”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直视着队长面具后的眼睛,情绪罕见地有些激动“舅...教皇大人就更不可能了,他从来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在下意识地喊出那个称呼之前,他及时住口,面不改色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并非是惧怕说漏嘴的缘故,而是某种约定俗成。
“至于我...她不可能会知道我会去...”里安重整姿态,低声说着,“因为我从不在她面前谈及任务的详细内容...”
“而且...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参加的。”
少年抬起头来凝视着审判官队长的眼睛,他的五官处于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在如覆冰霜般的秀气面孔上,冷彻刺骨的寒芒正于金黄色的瞳孔中隐隐流转。
像是有杀意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