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玄策的语气里，武沧澜听出了一丝不对。
“爹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武玄策转过身，面向武沧澜，眼里尽是恳求，“是因为她不听爹的话吗？还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她没做好？爹就不可以原谅她吗？你既然是她的师父，告诉她什么事情该怎么做，难道不才是正常的吗？”
“策儿你在说很奇怪的话，”武沧澜道，“你仿佛在对我说你不想杀她。”
“是，我不想杀她！也从没在她的饭食里面下毒！”武玄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她！”
这一刻，武沧澜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质问武玄策道，“你喜欢武明暄！？”
“对！”武玄策重重点头，“一开始，我只是当她为我的暗杀目标，并没有什么想法！可自从她把我带出覆雨翻云的那一刻起……她在我心里的感觉，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你想出去爹也可以带你出去！”武沧澜飞快地道，“或者你大哥也可以……策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
“把我软禁在这里的人不就是爹吗？”武玄策反问，打心底觉得好笑，“至于大哥？哼，武青岚甚至没有认出我来。在他心里，恐怕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可是这也没办法啊！毕竟他是正妻所生，而我娘，对爹来说连个小妾也算不上！爹对她根本没有兴趣，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迷恋着爹。”
“所以，哪怕她像武青岚的娘一样死了，爹都不会为她感到半点伤心！当年，我娘带着我来找爹。爹还不是嘴上认下我们，实际上却把我们关在院子里面，不让别人看到吗？”
“你从未觉得我是覆雨翻云的二少爷。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个一夜风流的后的意外产物！”
“所以，武青岚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他的大少爷。可以成为爹的入室弟子，得到爹的亲传武功。而我，只能被遗忘，被掩埋！除了生命以外，我什么都不曾有！！！”
“但是，爹。”
武玄策绝望地看着说不出话的父亲，在那幽深漆黑的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这些，我全部都可以不去在意。”
既然是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就算满怀心意地去奢求，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爹，策儿求你。”
武玄策扬起衣摆，跪在武沧澜的面前。
武沧澜的瞳孔微微收缩：“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什么。你不在乎也好，什么也不打算给我也罢，我都可以不当回事！但唯有……唯有武明暄！策儿求爹不要杀她！！”
“策儿我看你是疯了！”武沧澜的声音提了起来，“我不明白，那武明暄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你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她没有给我灌什么汤，只是为我做了一份糕点！”
“一份糕点就把你变成这样子了！？”
“是。”
“策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武沧澜沉下心来，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武明暄这个人心思颇深，且擅长隐藏自己。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也可能是她故意做样子来欺骗你的！”
“嗯，我知道啊。”
点了点头，武玄策忽地笑了。
“那又怎么样？”
“你说什么？”
“她做的荷花酥，真的很好吃。”武玄策慢慢地说，“我想这会是我在世界上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也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策儿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她会骗人，也会隐藏情绪。一开始，我想要撕下她的假面。可后来我发现，有时就算我什么也不去做，也能看到她的真心流露出来。”
慢慢地，武玄策闭上眼睛。白日里那份荷花酥淡淡的甜味，清爽的味道，和入口后柔软的感觉，仿佛直到现在还回荡在口腔里面。
只为了你，只想给你。
如果那样的话是谎言，如果这是她对自己的处心积虑。
“我愿意被她骗。”
武玄策张开了眼，眸底没有任何迷茫，其中闪烁着的光辉，比武沧澜见到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混账！！！”
武沧澜拍木而起，背对武玄策。
“爹！”武玄策心里一急，膝盖磨过地面，“爹为什么就是不肯退步？就算孩儿这样求你，也还是非要杀她不可！？”
“为父想杀谁就杀谁多说无益！”
“爹！你是覆雨翻云的主人，更是夺得天下之人！何必跟一个小女孩去较真呢！？她再不听话，也不可能动摇得了爹的基业，更何况……”
“爹！爹你要是不放心，就废了她的武功吧！”武玄策飞快地说，“这样她就对爹没有任何威胁了不是吗？爹可以把她也送到湖心小筑，我、我会替爹看着她，不让她四处乱跑！！如果爹……爹还是觉得这样会有隐患，我也会给武青岚彻底让路！”
“只要爹愿意放我走！我就会带她走！永远消失在爹和整个覆雨翻云的面前！没有人威胁爹也没人会和武青岚抢——”
“爹！我求你不要杀她……你把武明暄许给我吧！！！”
“玄策你这是在痴心妄想！”武沧澜一甩手道，“武明暄落拓不羁、傲骨天生，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爹又不是我。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想不到的办法，不代表我就没有办法！”武玄策不肯退让，“爹，只要你能答应，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武沧澜当场回绝，“我不可能答应，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
武玄策压不住的情绪，伴随多年来委屈一同爆发。
“为什么你不答应！爹！！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你为什么连个本来就想杀的人都不能给我！？难道我在爹的眼里，我就什么都不配去得到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得的东西，但你的确不配得到武明暄。”
武沧澜向前走了几步，摇摇头坐了下来。
“玄策。你听爹说。如果你说的人不是武明暄而是其他的谁，爹也不会非要斩尽杀绝。你真喜欢就算送给你也无妨。但是她不可以，这世上唯有她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你不仅要把这句话给听进去，还要牢牢地记在你的脑袋里面。”
“不，我不听！！”武玄策用力地摇着头，支撑着精神的那一股力量几近崩溃，“为什么别人可以，偏偏她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