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警官刚走进水泥厂时,他的警棍即从腰间棍套滑落。司警官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在意。当司警官快走进厂房大门时,专门对付他的涂鸦鲨鱼群立即从墙上拓扑了过来。
几头涂鸦鲨鱼把他咬住的时候,司警官惊慌失措,一边大声说“我是来调查的,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拳打脚踢,拼命进行反抗。
涂鸦鲨鱼个个都是梦魇生物,司警官很快就被制服,被咬着手臂带到了地下仓库。
在地下仓库,等待他的涂鸦原型体把几幅铁桶和水泥袋的简笔画展示给他看,还有一幅不合时宜、格格不入的制花人肖像画。没等原型体展示完,司警官突然大吼一声,挣脱啃咬,向五六步远地方的原型体猛扑过去。
司警官是对策科行动组组长兼新晋魔法少女,一旦扑过去,打伤了原型体,这还了得?
原型体久经沙场,不慌不忙的冷眼看着司警官的疯狂举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涂鸦鲨鱼们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司警官扑倒,死死地把他摁住,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在狩猎水泥厂入侵者的过程中,司警官是唯一被拖行超过两层楼的。司警官被拖入鱼群后,对他的进攻也是最猛烈的。
“竟然有梦魇把守,果然是据点!”
司警官口中憋的一股气即将耗尽,眼看自己就要被鲨鱼群起而攻之,心底却仍对变身魔法少女有所抵触,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探向腰间,要拔出警棍发动一秒六棍的看家执法本领。
然而他的手却摸了个空。
警棍……不见了?进门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掉了一次,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没注意,原来这些鲨鱼拥有能让物品滑脱的特殊能力吗!
对策科干员配备的警棍不是普通警棍,为了应对突发梦魇灾害,尾端保护套内隐藏着锋利的金属锥头,拔下后就能变成一支短枪,足以对某些没有厚实表皮的类人型和野兽型梦魇造成杀伤。
警棍没有摸到,一头涂鸦鲨鱼穿过动作卷起的泡沫,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这次毫无试探性质的攻击竟是生生将他的手臂扯了下来。
“唔呜……?!”
一声没忍住的痛呼,水立刻涌入他的口腔,司警官感到视线一片猩红,在剧痛中张口宣言:
“梦魇对策科、行动组长、司诺——行动开始!”
靛色的魔力席卷周围,逼退了一众鲨鱼。
这是司警官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看着自己变身,这个魔力颜色……和制花人有点像,但比她那暴雨般的苍蓝要浅上不少,如同入冬的第一场雪,轻薄的雪迹在瓷砖上半化不化的那种灰青色。
比他的警服衬衫还要再浅一点。
湿透了裹在身上的警服连同他的男性身躯都被魔力漩涡包裹,从脑海深处响起了——
哒、哒、哒。
仿佛秒针行进的声音。
在梦魇和魔法少女制造的反文明力场中不该存在的、充满秩序、令人安心的声音。
右手……离体不到三秒,又回来了。
司警官看过的外地卷宗里,有一例魔法少女日常生活中意外致残,结果变身后也继承了残疾的事件。也就是说,变身的本质虽然是用美梦将现实「修改」和「覆盖」,却不能无中生有。
那么,这支手臂就是能力修复的。
她……小雪蒙受的赐福,「死别」。
在这思量的瞬间,一头鲨鱼穿过动作卷起的泡沫,狠狠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
“……嗯?”
虽然是毫无试探性质的攻击,但在魔法少女堪比棕熊的体表防御之下,只是刺出了两排血印子。
手中没有魔导狩具可用,小雪只能扬起一脚踹在鲨鱼腹部,这一下就让它开膛破肚——如果它真的有肚子的话,线条扭曲着收缩成了一团。
不知道怎么收力,整个人在水中原地转体两周半才停了下来。
“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还能在水里呼吸和说话……魔法少女,果然厉害。”
小雪悬浮在被水完全淹没的负二层地下仓库中央,审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涂鸦,脚下无从着力,便拉开架势随意摆了一个军体拳的起手。
搁在脸旁的右拳顺手拱了拱下巴,返老还童的颈椎随即发出咔吧两声,传入水中也显得短促,因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来、来、来……你们这些噬人的怪物、疯狂的野兽,便都给我来吧!”
在双方严阵以待的刹那静止中——
传来了「某个东西」撞上铁桶的声音。
犹如发令枪响,小雪和鲨鱼同时动了起来!
面对从四面八方扑咬过来的涂鸦鲨鱼,只一错身就从缝隙中穿过,如同一条灵巧的美人鱼,直冲向唯一没有鲨鱼的……天花板!
在承重梁和石灰剥落的斑驳中,她看到了吊顶通风管的缺口,一条可能通向负一层的小路。花费不到两秒越过了这段距离,在钻进通风管之前,她下意识地望向了刚才发出意外声响的方向。
在那里看到了一支熟悉的手臂。
晒黑且带着疤痕的粗壮男性手臂,是她自己、司警官的手臂,带着从狰狞断面涌出的血雾。是被撕咬下来沿惯性向房间角落飞去,又在撞上铁桶之后反弹回来了吗?
……哒。
三秒过去。
手臂和血雾忽然消失了。
“?”
没时间细想其中的逻辑关系,小雪已经钻进了管道里。
抓住每一截管道的接缝处把自己向前运送,拐弯,来到负一层的相对位置,还能继续向上——
一阵陌生的失控感袭来,尽管是在不见天日的管道内部,她却感觉天地翻转,自己突然变成了头下脚上的颠倒状态。
控制重力方向?这又是什么邪门能力了……
小雪双手并用撕开铁皮管道,来到了负一层。
出口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工艺室,歪七扭八的实验仪器全都变成了印在超净台(一点也不干净了)上的寥寥数笔,显得房间里空旷到诡异。
在空旷的房间角落,原本用于向洁净环境送入实验原料的窗口,小雪透过它看到了隔壁准备室的内部。
她看到了司辰雪,整个人挂在一个白色塑胶桶上,像是在洪水中漂浮的幸存者,勉强呼吸着桶中残留的空气;而在少女的另一只手里,依然死死抱着防水袋中的摄像机。
B.B.F.的35毫米双反相机,小雪送给她的10岁生日礼物。
送出的时候,让司家的生活天翻地覆的那个日子才过去不到两年;而这份精挑细选的礼物,也没能阻止父女关系一步步滑向如今的冰冷深渊。
小雪看到,一条涂鸦鲨鱼已经逼近了司辰雪。
开玩笑似的波浪形嘴巴张开变成两条线,从中伸出了一根直线。
直线?鲨鱼的舌头有这么长吗?
直线的最远端超过了鲨鼻位置,墙面上突然戳出来一个尖角,从二维图像变回了实在物体。
那是她遗失的警棍。
保护套已被脱下,尖锐的敲击头对准了司辰雪——
射出。
小雪伸出手,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在眼前发生。
带出哗啦的水流声,鱼雷般命中了少女毫无防御力的身躯正中,殷红的液体如鲜花绽开。
“小雪——!!”
…………
就在这时,「死别」发动了。
哒、哒、哒。
小雪回到了刚刚被她撕开的通风管里。
她终于明白了赐福的本质,来不及细想这份诡异的力量会造成什么后果,另一个魔法少女小雪脱离她的身体,游进实验室无声地四处张望起来。
“是我,原来是我……”
“我「倒退」了时间——还剩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