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的使徒受到了当地人同样热烈的欢迎……然后好久不见的两人在中央大帐里碰头了。
其实距离莉姆莉尔离开玛土撒拉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在异星见面的莉姆莉尔和法艾，依然感受到了某种久别重逢的感动和喜悦。
莉姆莉尔注意到法艾没有戴模因阻隔面具，那张青春永驻的脸庞和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还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
法艾怀里抱着一个本地风格的陶罐，里面散发出清新的奶味；赤裸的双脚收在毛毡原木椅上，夹紧的脚趾从椅面上戳出来，稍稍有些泛红。
“下午好啊。要不要来点？”法艾说。
在这个瞬间，莉姆莉尔理解了她的几位小姨。
如果世间真的存在永恒的话……
那么应该就在这里了。
村长带着其他人员离开，给她们留下了独处空间。
“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莉姆莉尔问出了之前问过一次的问题。
法艾尽可能快地进入主题，以证明自己行动的正当性：“我打听到古怪的传闻，戈尔贡达星和消失的月球——地球的那颗天然卫星有关系。”
“所以你就一个人过来调查了？你怎么穿过太空的？”
“我是飞渡银河的旅鸽法艾·格林菲尔德，这点距离不要紧的。”
莉姆莉尔怀疑地看着她，也没多问。
法艾隐瞒了塞伦涅的存在，她还不想让这位做坏事时的好帮手这么快就进入莉姆莉尔和安娜的视野。
两人喝了几口水兽奶，就离开村长大帐，准备潜水去寻找地中之海底部的生态船残骸。
“关于玛土撒拉，仙后或者以前的地球上没有什么传闻吗？”法艾问莉姆莉尔，“这个星系塞满了并不宜居的星球，天天被脉冲星辐射清洗地表，竟然还能孕育出高级文明，而且是兄弟两个！”
“唔……没有这种记录啊。”
莉姆莉尔也觉得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违背了行星生态学和文明发展阶段论，如果就这么模棱两可地提交报告，肯定会被银星系统打回的——但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
“比起「以前的地球」，我觉得用「旧世界」来描述更贴切一点，区别于我们现在所知的一万年黄金时代。”她顺带纠正了法艾的说法。
“好吧，旧世界。”
“玛土撒拉星系虽然有名，但那是因为旧世界天文学计算行星年龄的误差，算出来这颗脉冲母星的年龄比宇宙还大，所以才变得广为人知——实际上就是个银河系随处可见的垃圾星系，跟黄金时代殖民历史搭不上边，当时的人类根本看不上宜居度这么低的行星。”
莉姆莉尔涉及工作的时候还是那么直白，法艾就很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对话内容被本地居民听了去，发怒说她们不尊重别人的家乡。
幸好，他们都退得远远的，法艾看过去的时候还露出敬畏的表情低下头避开目光。女神和女神的使徒一副认真专注的表情，嘴上却正在肆意锐评他们的星球，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为好……
“所以，面具怎么摘掉了？”莉姆莉尔问。
“搞了场演唱会，感觉对模因的控制力上升了。”
“是系统流小说吗？绑定了偶像系统，唱歌就能获得经验值，给技能加点？”
“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模因生物？”法艾提出了大胆的猜想，“理论上我不是一个人。”
“那你还挺科幻的。”
模因生物，模因生物是什么呢？通过信息传播来繁殖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一团信息吗？莉姆莉尔不是很清楚具体定义，不过还记得老妈提到模因这个词的时候总是一副吃了大份的表情……但她却和模因生物法艾小姐是朋友，这就很神秘了。
这就叫，我见过最卑劣的人类，也见过最高尚的模因生物……
莉姆莉尔忽然发现了盲点：“欸？既然模因生物的繁殖方式是信息传播，那你传播给了我，下一步就是繁殖了，岂不是相当于我怀上了……”
法艾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注意影响！”
“我已经成年了。”
“那也不行，那我开演唱会不就成银趴了？”
“并非不可能。”
不行了，莉姆莉尔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幻想当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至少她这副松懈的态度说明了，她的突然造访并不是因为葬仪委员会那边发布了什么秘密任务，玛土撒拉和它的兄弟行星暂时还是安全的。
两人登上企业号，舱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法艾透过舱门玻璃看到村长和船长充满敬畏地站在远处眺望着这边，倒是一群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好奇地凑到了近处。
一旁的大人急忙过来想把他们带走，却看到法艾在玻璃幕墙后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没有问题。
“多么慈爱的女神大人啊……”
便留了孩子们在飞船周围，一起目送电视飞船借助不知道哪里来的升力离开地面，向地中海辽阔无垠的碧蓝海面上飞去。
企业号经历了各种星球，陆陆续续加装了很多配件，现在已经是一艘久经考验的越野飞船，强度比民用交通船不知高到了哪里去。即使从太空环境切换到大气层，现在又要潜水，竟然连模式切换都不需要，莉姆莉尔对着语音驾驶系统一声令下，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面。
“上次潜水……还是在普朗克的时候吧。”
“嗯。本来以为在水都能玩到水，结果水都反而干涸了，”莉姆莉尔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本来想趁机让法艾小姐穿上泳装的。连体、分体、死库水……”
“等一下，葬仪师的职业素养呢？”
“这叫记录风土人情。”
要论如何钻工作手册的空子，法艾是永远钻不过莉姆莉尔的，肉眼可见的她老妈就是偷奸耍滑的大师，这就叫家学渊源。
法艾看着舷窗外，无穷无尽的深邃蓝色笼罩了一切，和普朗克那时一样……
这时从视野右下角游进来一条鲨鱼。
“？”
法艾从来没亲眼见过任何活鱼，但在《动物频道（下略）》里面还是看过的，鲨鱼是一种非常危险和凶狠的海中捕食者，在好几集鱼类的幼崽特辑中扮演反派，只要它们出现在镜头里，背景音乐就会变得紧张起来！
“鲨鱼，为什么这里会有鲨鱼？”
法艾话音未落，鲨鱼的身后忽然浮现出一张血盆大口，即使它拼命甩动尾巴试图逃跑，还是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一口吞下。
连鲨鱼都吃，那岂不是捕食者中的捕食者？占据了大半个玻璃幕墙的不知名鱼类甚至没有咀嚼动作，一切平静得就像鲨鱼从来不存在，它只是刚好路过而已。那只包裹着皮膜的浑圆鱼眼和法艾的脑袋差不多大，盯着她，闪烁着神秘的光。
“怎么样？自然生态食物链。”
“我从来没见过……”法艾小声道。
“在宇宙纪元，这也是正常的啦。”
莉姆莉尔走过来和她并肩，看着超级大鱼游过去，纱巾般的美丽尾巴也消失在视野尽头。
“你说得对，但是直径6.4公里的殖民卫星每113.5秒就会转一圈，产生1G离心力；宇宙不在我们头顶，而是在我们脚下。出生于殖民卫星的你，从未见识过真正的重力和真正的天空，当然也未曾见过真正的大海……”
“确实是啊。”法艾后知后觉地感叹道，“宇宙这么大，宜居星球却这么少。绝大多数法艾，终其一生就生活在人造的钢铁大地上……而我们竟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我们甚至是意识不到。”
“抱歉。”莉姆莉尔憋出来一句。
“至少我现在踏足过了。”
法艾小姐对玛土撒拉投注了这么大的热情，是不是也因为这颗行星虽然宜居度很低，辐射很强、气候很差、各种资源都匮乏得无话可说，却生活着一群生机勃勃的原住民呢……莉姆莉尔想道。
渐渐地，下方出现了海床的轮廓。
基于巨型陨石坑形成的这片人造之海，却已经发展出了丰富的珊瑚和藻类，整片海床呈现出平缓向下的趋势。
越往深处，珊瑚和藻类就越少，出现了匍匐在沙底上的深水鱼类。
没有珊瑚的干扰，陨石坑的原貌就更明显了，然后继续向下——
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
静静沉在地中海最深处的圆球状构造物。
一万年前坠落的龙族生态船，就在两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