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轩也一样，他只感觉好几个月来憋在心里不顺的气都通过这个出口尽情排出去了。

“我不会再质疑任何事情了，”张联苦笑道，“求你饶我一命吧！”

张联是真的服了，这萧轩能够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暴打他们十人一顿，还可以操控车辆，制造意外事故。

可以说，萧轩想要杀他，压根不用冒坐牢的风险。

一个人想杀谁，就能随意杀掉，想处置谁，就能随意处置，而不用承担任何法律风险。

犯罪没有成本，这太可怕了，可怕到张联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张联已经没有什么痞气了，就算再痞，面对萧轩这种狠角色，他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毕竟再痞的人也怕死。

“你起来吧！”萧轩有些不忍心，看到张联打着石膏，还跪在地上，都有些幻痛了。

手伸过去，却被张联躲开。

张联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我自己来。”

扶住轮椅的腿，张联咬着牙，凭借手臂的力量，把整个身体支撑了起来。

随后，他推着轮椅，到床边，按住正在输液的左手，从轮椅这边倾倒在床上。

做完这些动作，张联的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别管我了，我都可以自己来的，你走吧……”张联像个温顺小羔羊，低声下气道。

萧轩点了点头，就要出去。

可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学校里，神秘的“蟒蛇”组织不是控制了很多人吗？

上到校领导、老师，下到学生，基本上全都受到了它的影响。

受到影响的人中也包括张联。

虽然杨曦雯并没有透露太多东西，萧轩并不清楚这种影响是怎么产生的，又是怎么运作的。

但毫无疑问，张联就是受害者之一。

念及至此，萧轩试探道：“联哥，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叫我哥，”张联扯出一道难看的笑容，“你是我哥。”

“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萧轩摇头：“你可一点都不普通。”

真正的普通学生应该是那种在学生时代，上课会认真听讲，下课会认真写作业（当然偶尔也抄一抄），考试成绩总是不上不下，排名中等的吧！

像这种学生，永远不会是班里的“明日之星”，被推崇，被尊敬，被老师夸奖。

也永远不会是班里的刺头，总是和老师对着干，做班里的反面典型。

无论是好学生，还是刺头，都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而普通学生，则是这些人的舞台和背景板。

这才是普通人。

张联这么出风头的家伙，哪里普通了？

“你好好回想一下，”萧轩严肃道，“初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萧轩认真起来了，张联也不敢怠慢，他如实陈述：“没什么好回忆的啊！”

张联嘿嘿一笑，说道：“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当年考初中的时候就没有好好考，交了白卷，进了全市最差的初中读书。”

“毕竟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我又不怕没书读。”

“混进初中之后分班考试我又考了个倒数，被分进了最差的班级。”

“我初中真的是在全市最差的班级了，不夸张地讲，那个班级的所有学生都是我们荣都的人才啊，魔门人才的那种，个顶个都是大坏蛋，而且还都特别蠢。”

“人嘛，要足够蠢，才能什么坏事都敢做。”

“我在那里反而算最老实的一个。”

“分到这种烂班里头，我爸妈那几天可是哭得老惨了。”

张联笑嘻嘻的，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却禁闭着：“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那时候，我住的那条街道，十里八乡都能听到我妈的哭嚎和我爸抽皮鞭的响声。”

“家里出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真是家族的耻辱，我爸有一百条鞭子，那也是抽不完的。”

“别看我现在和你说这些很悲剧的过往，但其实我一点不在乎的，我可能就是个又蠢又坏的家伙吧，脑子不够用，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张联这次还真是没有避讳，把很私人的事情都拿到台面上来讲了：

“情况到初三的时候有所好转了，我接受爸妈的建议，开始走体育特长生的道路，但因为起步太晚，所以只能日日夜夜苦练跑步，拼命努力了一年，这才进了咱们荣都一中。”

萧轩沉吟，其实张联也不能说是不努力，从初三才开始决定要走体育生的路线，这个起步可以说是相当之晚了。

况且，想要以体育特长生的方式进入一中高校就读，是需要在体育上拿到非常高的成绩的。

难以想象，这一年时间，张联付出了多少。

“你初中的时候欺负过别的同学吗？”萧轩问道。

他觉得问对张联这种问题实在是有点蠢，但他还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没想到，张联听到这句话，却完全愣住了。

他思索良久，摇了摇头：“大概没有吧……”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蛮横，不讲道理的？”

“我也不太清楚了。”张联扭过头去，“你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我好像确实变了好多……”

萧轩有点感慨。

他走到病房的窗户前，把手放在眼前，通过手指间微弱的缝隙，欣赏窗外昏黄的阳光。

人，就真的那么难认识自己本身吗？

张联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执念所吞噬的。

是过往的一切构成了他的执念吗？

被家里最亲的人用皮鞭抽打的时候，他是否思考过，未来某天要称王称霸，把暴力发泄在别人身上。

被分到最烂的班级，张联是否觉得自己玩世不恭的心态成了一种累赘，让他想要利用并脱离这个泥潭。

在初三开始苦练跑步的时间里，张联又是否在炎热的夏日和流下的汗水中产生怨念。

正如杨曦雯所说，蟒蛇将人们的执念放大，让他们的本我显露出来。

但正因为这是本我的逐渐显露，所以没有人会意识到不对。

张联没意识到他的变化有多么不对劲，孟泽龙没意识到，班主任刘安也没意识到。

变化是如此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