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衣刚出门没多久,他身上的束缚感就溃散了。
他注意到胳膊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白色绷带,下意识晃了晃自己方才被控制住的双手,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疼痛感。
“绷带上的气息和方才那位公主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是她替我治好的手臂,先前就听说过…她是那个陆仙医的学生……果然名不虚传……”
自言自语间,他又是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盎然生命的绿色星辰力充盈了他的每一寸经脉。
“这些绿色的小团子也是,虽然它们在一点一点向外流逝,但确实能感受到,它们与那位公主的关系十分密切。”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以指尖朝下的位置摆放,睁眼,眉头微皱,便又翻转手掌朝上。
“奇怪,虽然我现在的身子充满了力量,但我好像把握不住这股力量,难道……是因为这些小团子是他人之物?”
他那双黑色眸子紧紧盯着手指正对的位置,绿色的气息正在从指腹向外流出,无论掌心向上还是向下,它们都如流沙般难以握住。
“真有趣……”
呢喃一声,脑海里浮现万千种天马行空的猜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这是云牧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但相较于因为未知而害怕,他所蕴含的情感,更大的是好奇。
只可惜,还未等他继续研究下去,本是被月光洒满的青砖地面,被一道身影突兀地占据。
抬眼望去,只见得一锦衣少年驻足门口,面目狰狞。
上官策?我记得他不是脑袋出了事吗?但看他这副表情的样子……
想着,不觉间脸色一沉,他右手下意识摸向裤腰,想去取先前那把杀猪刀,却是什么也没摸到。
他的刀,早就丢在不知何处了。
“喂,小杂种,怎么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啊?”上官策向前一步,双手垂在两侧,右手更是青筋暴起,“难道是在想…为什么我突然恢复了是不是啊?”
“我并不关心这些,上官策,你有事就说,无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哈哈,我自然是有事想问你的,否则我闲着没事来找你这个不懂尊重主人的杂种做什么?”
慢步向前,这位看似闲庭信步的上官家子弟,实则内心已是被愤怒填满。
在他看来,云牧这种下等的仆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最起码也是要跪下的,更别说现在这幅坐在床上与他说话的样子,完全就是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再加上他脑袋恢复正常后,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这几天痴傻时所做的事情,他清晰地记得在旁边见过的每一个人,更是对云牧的存在有着最为深刻的印象。
这狗杂种,若不是因为家主的缘故,我早就把你抽筋扒皮砍成人彘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犬吠?
上官策走至床沿的位置,表面却装作笑意融融的和蔼样子,心里已是骂得难听。
“小杂种,我问你,前几日你去西街书舍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做了什么?”
他打算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自己那一日的缺失记忆,在他眼中,这件事一定和云牧脱不了干系,至于理由?自然是毫无根据可言——他讨厌他。
“你做什么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上官策,我虽然是下人,但并没有义务时刻贴着你,我又不是你的侍卫。”
“哈?侍卫?你在开什么玩笑?以你的身份,也配给我当侍卫?”一句话,瞬间引爆了上官策心中早已点燃的怒火,“你和我说话就这幅态度?我和你好生说上几句,你他妈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他抬手捏住少年的脖子,身上的星辰之力暴走。
“杂种,老子再问你一遍,记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道,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杀意,“快点回答我,这是命令,并非询问,你听不懂话吗?”
窒息感自脖颈上传来,云牧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面孔,心里本该因本能出现的恐惧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甚至带着癫狂的兴奋。
他抬手抓住对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双臂,身上那股原本属于秦洛衣的绿色星辰力瞬间凝聚在手中。
“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上官策刚准备低眸嘲讽一句,却是迎面撞上了那双深邃的,泛着幽绿色的眼睛。
恐惧,涌上心头,力量,瞬间消散。
只听得“咔哒”一声脆响,紧随其后是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原本占尽上风的上官策脸色剧变,表情瞬间扭曲,他引以为傲的双手,此刻在羸弱的少年手中,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同麻花般被轻易拧断。
“松手!老子叫你松手!”
他惊恐地嚎叫着,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
那股绿色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住他的身体,顺着肌肤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住手…否则…等我…好了…我一定…杀了那对…童男童女…你也不想…呃啊!!!”
他还在尝试用言语威胁,他还试图维持着自己身为上位者的尊严,甚至——他想用少年心中的底线去威胁他,但他迎来的却只有更甚的痛苦和少年那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
此时此刻,云牧的心智已被秦洛衣的星辰之力彻底侵蚀。
他只觉得,此刻自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
“上官策,你天天一口一个杂种的喊我,但自己才是杂种不是吗?父亲与下人偷情所生的你,在家族中地位怕不是低的和条狗一样吧?”
这事情,是上官荀依告诉她的,原话是“一个嫌弃自己母亲出生低微的混蛋,这辈子都是个混蛋。”
“闭…闭嘴……!”
“哦?你说这种话的原因,是源自你心里那可悲的,属于上位者的自尊心吗?”
不等回答,云牧便是用力一甩,只听得巨大的“砰”的砸墙声响起,原本还在他手中的上官策已是瘫软在了正前方的地面上,甚至凹陷近了碎裂的青砖之中。
“上官策,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修炼者,有了些实力就可以在上官家立足了吧?你的天赋,相较于秋月和荀依姐来说,好像都是最下等吧?”
这事情,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以他那双能看到星辰之力浓度的眼睛看出来的,他清楚地知道,上官策在三人之中的天赋,是最低等的。
说完,他才是站起身子,身上的绿色星辰力依旧在一点点流逝,但他那双夹杂着兴奋与鄙夷的双眸却更显疯狂。
他跳下床面,一脚踩在对方的脑袋上,刚打算继续出言嘲讽,却是注意到正在颤抖的嘴唇,便俯身弯腰倾听起来。
“云…云牧……我…我错了……饶了…饶了我……”
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响起,听得云牧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错了?呵…你什么时候错了啊?你身为上位者怎么会错呢?你呀……”
“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罢了。”
猛然低头耳语,随之而来的是轰然砸向他胸膛,裹挟着杀意的拳头。
“死吧。”
轻言一句,平静却又不失杀意,狠厉乃至抛却理性。
这一次,再也无人从中作梗。
这一次,上官策真的死了。
少年清楚地听到了身下之人胸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感知到了左手砸入胸口后,碾碎那颗鲜活跳动心脏的触感。
他抽出自己的手,入目间全是血腥。
他吐了出来,味道,模样皆是恶心,但他的心中却升起一股奇异的安心感。
他身上的星辰力开始快速地溃散,他的理智也逐渐开始恢复。
他知道这股熟悉的力量来自于谁,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因此而作呕,但他并没有抵抗这股力量。
他不后悔就这么杀了对方。
在他看来,上官策恢复了理智,就相当于一个毫无人性畜生修炼成了人。
嗜血成性的家伙活在这个世界上对所有人都是个祸害,更别说对方还妄想杀掉他亲近的人。
云牧抬手抹掉嘴角因为恶心而呕吐出来的胃液,颤颤巍巍站起身子,但下一秒,他就因为过度使用身体而倒了下去。
只是,他并没有摔在地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扑进了一片柔软之中。
“哎呀,你这小家伙,胆子真大,竟然敢袭击本公主,完全没想到呢。”
她轻轻将他抬起,低眸对视,脸上带着喜悦。
“不过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棒了,我原本以为你还会犹豫一下,想不到你就这么给他杀了,简直是太棒了!”
“诶呀,不行,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没礼貌,但本公主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原本我还想着把你囚禁了做我的小宠物就行了,但你竟然突然来这一出,真是太犯规了,要不就直接晋升成夫妻吧!”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愣,瞬间又从兴奋转为一脸娇羞,语气也变得扭捏起来。
“诶呀,你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也还没谈过恋爱,刚刚那些主动的话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说,你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来着,所以我想着要不我们还是先从朋友先开始吧……”
“可是朋友又好生疏诶,我不想和你有生疏感,但是直接就成为道侣好像又有些太快了,这会不会显得我很不检点啊?虽然才见一面,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格……”
“忠诚起来像小狗,疯起来却如此美味,反差感什么的……哎呀!真是的!都怪你,让我说出这种话来!”
……
秦洛衣依旧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说着,云牧没有力气回答,心里也没吐槽。
他只是看着少女,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举动,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性格会突然扭曲成那种样子。
毕竟他力量来源的主人的性格,此时此刻似乎就不怎么像正常人,甚至……还有些癫狂。
如此想来,他倒是释怀了不少。
毕竟在他原来的想法里,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自己本质上是个扭曲的人,但现在这样的话,他倒是有理由把原因归咎于这股外来的力量了。
虽然听着不甚道德,但在自我安慰上倒颇为有效。
“对了云牧,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还蛮奇怪的吧?毕竟再过两天你就要被当做药引子了,我还在这说什么让你跟我走的话,这怎么想都不对吧?”
少女突然问了一句,将陷入沉思的云牧拉回了现实之中。
奇怪吗?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秦洛衣在他看来,就是个奇怪的人来着,所以……他对此只会觉得见怪不怪。
见他不回答,少女又是自己解释起来。
“其实这些话不奇怪啦,也不是本公主空口无凭,我和陆七一定会让你活下来的,到时候……你就跟我走吧?好不好?”
“嗯?”
云牧这次懵圈了,他没听懂这什么意思,这还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但秦洛衣毫不在意,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轻笑起来。
“不懂也没关系,你到时候就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了,至于现在的话,你就先睡吧。”
话音刚落,一股奇异的香味便是顺着少女捂上来的手掌钻入鼻尖。
云牧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便是又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睡得有些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