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娅的房间狭小却温暖，墙上贴着用旧报纸剪出的花朵图案，唯一的玩偶是只掉了半边耳朵的布兔子。
想想也是，住在这里的蒂娅不可能会有大量的干净玩偶。
塞琳娜盘腿坐在草席上，看女孩小心翼翼给兔子“包扎伤口”——用碎布条缠住开裂的针脚。
一针一针，仔细而又小心。
原来如此，缝衣服的本领或许和这个爱好也有关。
“恩人以前……也有玩偶吗？”蒂娅把兔子递过来，兽耳紧张地抖了抖。
塞琳娜捏了捏兔子软塌塌的肚子。“没有”，这样轻轻地回答。
上个世代的记忆碎片般闪过，宛如一场很久远的梦，却又以压倒性的深刻，构成了现在的塞琳娜。
地下实验室里编号标签刺眼的缝合线，奇怪的阵法花纹，还有研究人员握着手术刀时，刀锋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或许还有更久远以前的童年。
但那时的记忆模糊到暧昧不清，塞琳娜如今也并不能分辨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成为塞琳娜。
成为【妈妈】记忆中的塞琳娜。
一不小心想得太多了……
她松开手，布兔子落回蒂娅膝头，就像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宝物一样。
“那，恩人想要一个吗？”
蒂娅怯生生地打量着塞琳娜的表情，这样子问道。
塞琳娜愣了一下。
“兔兔，是蒂娅做的。如果恩人想要的话，蒂娅，可以为恩人做一个。”
她这样说着，像是鼓足了干劲一般，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会认为塞琳娜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呢？
这种软弱之人才会想要的玩偶，塞琳娜才不需要。只有无能的人类才会需要这种东西来弥补空缺。
塞琳娜伸出手，张了张嘴巴。
“嗯。”
“三天，不，两天半！我要给恩人做一个最可爱的玩偶！”
蒂娅的耳朵快速地抖动，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即便当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但或许，这就是蒂娅回报的方式。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塞琳娜看着蒂娅怀中的布兔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
*
午后，普通的时间点，外面传来了突兀的敲门声。
塞琳娜和蒂娅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子。
“恩人请坐，我去开门就好了。”
“无妨。”
两人开门，站着的赫然是维斯佩拉与梅亚当。后者的脸色相当难看，应该是不满维斯佩拉屈尊到这种地方。
当然，他看着蒂娅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收敛这种厌恶的表情。
蒂娅似乎有点被梅亚当吓到了，瑟缩一下，不敢说话。于是塞琳娜便上前一步，将她挡在手后，问道：
“何事？”
“诶？塞琳娜小姐当时不是想要【镜】的情报吗，这么快就忘记了？是说，塞琳娜小姐根本没有遵守约定过来，所以我们才过来找你的。”
哦，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之前有约好去维斯佩拉的住所寻她，但由于目标提前达成，塞琳娜就直接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不需要了。”
“你这家伙……！”梅亚当的脸色变得奇臭无比。
按照他的视角来看，是接到了无聊的请求后，又被对方放了鸽子，费劲找到失联者后，对方却说收回此事的感觉。
事实上，确实是塞琳娜的不对。
于是塞琳娜歪了歪头，“抱歉？”，这样略带疑惑和试探地说道。
毕竟人类很喜欢到处道歉。
可惜，梅亚当完全不吃这一套，一副想要揍塞琳娜一顿的样子，却被维斯佩拉拦下了。
“哎呀，其实此次来，不止是为了【镜】的事情啦……更重要的是，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想要见你。”
“……？”
塞琳娜用手指了指自己。
维斯佩拉点头。
“可以吗？爱丝妲阁下是资历很老的原圣女，想必有话要传达给你吧。”
*
*
临走前，塞琳娜留下影子保护蒂娅和看家。
塞琳娜和维斯佩拉一起走在街上，似乎吸引了很多的目光。此时才后悔没有把袍子带出来，实在是失策。
好在梅亚当在后面散发出相当阴暗的气息，让路人都望而却步。
维斯佩拉倒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很高兴地和塞琳娜分享着最近几天吃的伙食。
明明听上去都是很普通的样子，不过被她描述起来就特别稀少一样，或许这也是一种心态上的乐观。
三人一同来到了维斯佩拉的住所——外面的庭院还是老样子，布满青葱的植物，但似乎有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在其中。
探眼望去，对方也正好抬头看过来，露出了锐利的表情，随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是菲亚店里的老婆婆。
“这位便是爱丝妲阁下，【苍翠圣女】！”
维斯佩拉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一串小彩旗，一边站在爱丝妲旁边欢呼，一边介绍道。
“……”
老太婆噎了一下，然后瞪了维斯佩拉一眼。
一阵死寂的沉默。
维斯佩拉环顾另外三人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诶？阿梅，你不是说大家肯定会喜欢这个吗？”察觉到冷场的维斯佩拉，求助地看向梅亚当。
后者扭开了视线。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
爱丝妲似乎看不下去这种闹剧，挥手将可怜兮兮的维斯佩拉赶走，然后看向了塞琳娜。
“不管闻几次，都是一样的臭啊。”她开口便冰冷道。
塞琳娜闻言，抬起衣袖，嗅嗅嗅。
“不臭。”
半晌，塞琳娜放下手，这样反驳道。
四人又是一阵沉默。
“不管如何，老身需要知道你的所属，青毛丫头。前段时间抢走的遗物，想要作何用处？”
“受人所托。”
塞琳娜虽然不太理解弯弯绕绕，但也明白不能轻易提及卡迪的名字，所以也只是侧面回答。
而梅亚当和维斯佩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题，有些不知所云。
“对方的名字不能说么？”
塞琳娜摇了摇头。
爱丝妲冷哼一声，“也罢，老身会自己查，但还有一件事——”
她抚摸身旁植物的动作停下，然后道：
“将你的能力，给老身看看。”
闻言，塞琳娜便听话地唤出了【哥哥】，向旁一抓。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抓住了老位置的【镜】尖叫着显出身形，同时朝着塞琳娜用力喊道：
“你给我适可而止，有完没完啊啊啊啊——！！！”
“啊，【镜】小姐，你也在这啊。”维斯佩拉惊讶地看着欲哭无泪的【镜】，拍拍手道。
梅亚当没有多少惊讶，显然是早有预料。
想也知道，爱丝妲不可能毫无防备地过来。可惜这个护着自己胸部的女人，看上去没有太多用处。
塞琳娜虽然刚进来就有所察觉，但还以为【镜】是个普通的偷窥狂，于是就没管。
原来是某种程度上的护卫。
当然，塞琳娜也无意每次都抓她的球体，不过那个比较大，方便抓握而已，要怪就怪自己长了没用的脂肪。
这种东西，实战中只会成为累赘。
爱丝妲似乎对【镜】哭诉的目光毫无兴趣一样，反而仔细打量着【哥哥】的身体，然后突然将手中的叶片丢了过来。
柔软的叶片此刻却像是锐利的暗器一般，划破空气而来，扎在了【哥哥】的身上。
随后，那叶片迅速地枯萎和消融。
【哥哥】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些一样，只是侍立在塞琳娜的旁边。
见状，爱丝妲的眉头第一次深深地皱起。
“你对老身的要求，似乎都没有抗拒呢。”她突然这样向塞琳娜问道。
塞琳娜面无表情地看向爱丝妲的眼睛，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我，会听，【圣女】的话。”
“哦？”爱丝妲挑了挑眉毛。
“那老身若是要你死呢？”
“做不到。”
“想也是。”
两个人都冷冷地撇开了视线。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维斯佩拉小声惊呼“原来不是下午茶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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