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犹如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艾莉丝蒂的脑海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如影随形的忧虑。
但现在,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致命,绝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如沸的思绪与惊涛骇浪的心绪。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抹去,只剩下冰冷的、属于猎手的绝对决断。
这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顿时有种宿命感,回到了多年前与赤心教会那些疯狂信徒周旋的岁月——
那种被无形丝线操控、在蛛网上挣扎的窒息感,分毫不差!
对方的手段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利用这突如其来的诅咒变化,硬生生将她们逼出了这个暂时的、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既然那个人想那么做,不如以退为进。
要知道,赤心教会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狂妄】了。
艾莉丝蒂骤然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脆响。
她眼神锐利,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扫过那只依旧茫然趴在冰冷床单上、显得无比脆弱的白色小蝙蝠。
“奥莉薇娅。”
艾莉丝蒂的声音沉静下来,犹如风暴眼中诡异的平静,带着不容置疑、无可辩驳的指令意味。
“现在我们没得选了。必须立刻出去,找到那三个【诡器】。”
她伸出那只并未握拳的手,掌心向上摊开,形成一个稳定的平台,示意那只小蝙蝠过来。
“你的变化,极有可能就是这该死的沙漏诅咒,通过那三具尸体作为媒介,施加在你身上的。”
【诡器】!
奥莉薇娅的精神波动猛地一颤。
这个词不久前才在枯燥的魔具课上被教授提及,此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她的意识里炸开——
奥莉薇娅知道这个知识,前不久她刚在魔具课上学过这个知识,【诡器】是一种魔法师以器具为媒介,以被诅咒者的血肉为依托,释放诅咒魔法的手段,因为做法与作用都十分阴险狠毒,所以被称为【诡器】。
她顿时毛骨悚然,先前她们的猜测成了肯定,赤心教会就算还有别的目的,可其中有一个目的,一定是冲着奥莉薇娅本人来的,【诡器】这种阴狠的手段,现在已经让她变成了魔物的形态。
【以器具为媒介,以被诅咒者的血肉为依托,释放阴毒诅咒的魔法手段。】
【其作用方式狠辣诡谲,效果阴狠歹毒,如附骨之疽!防不胜防!】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先前她们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残酷的证实。
无论赤心教会还有什么别的宏大图谋——
至少有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标,就是她奥莉薇娅本人!
【诡器】的诅咒,已经让她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变成了眼前这只脆弱的小蝙蝠。
那下一次呢?
一个更加可怕的推论,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奥莉薇娅的脑海中。
她想起那些断断续续、充满血腥与扭曲的噩梦碎片;想起被圣光戒指灼烧灵魂时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想起楼下那由鲜活生命铺就的、散发着甜腻腥臭的血色祭坛……
如果不尽快阻止,找到并摧毁那三个【诡器】,打断诅咒的链条——
她会不会彻底失去理智?
从这只无害的小蝙蝠,变成——
变成梦魇中那个沐浴在猩红月光下、只知渴求鲜血与毁灭的……真正的怪物?
赤心教会……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穿她身份的?又是如何精准地设下这环环相扣的杀局?
无数的问题和冰冷的恐慌如同无数条毒蛇,在艾莉丝蒂和奥莉薇娅的意识中疯狂缠绕、噬咬。
艾莉丝蒂的眼神同样凝重如寒冰,她显然也想到了同样可怕的未来。
但此刻,任何言语的交流都是多余的奢侈。
“一会儿……”
艾莉丝蒂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点暗哑的性感。
“我会宣称你是我新收服的魔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保持沉默,跟紧我。明白吗?”
白色的小蝙蝠用力地点了点它那小小的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决心。
它扇动了一下还有些不习惯的、覆盖着白绒的小翅膀,笨拙地飞离了床铺,落在了艾莉丝蒂平摊的手掌上,那柔软的绒毛触感温热,令人感到一种贴心的温暖。
艾莉丝蒂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迅速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深蓝色教授制服的前襟,将翻飞的衣领抚平,动作间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仪态,仿佛刚才的惊变从未发生。
只是那双深海般的眼眸深处,凝聚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
她稳稳地托着掌中的小蝙蝠,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医务室紧闭的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警报的间隙,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学院走廊的景象犹如褪色的恐怖画卷,扑面而来。
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流淌着柔和魔法光晕、充满学术气息的学院走廊,此刻却完全沦陷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的警戒红光之下。
那红光并不稳定,而是犹如垂死巨兽的心脏般跳动着,在急促而癫狂地闪烁、明灭。
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警报声,在封闭的石壁间疯狂回荡、叠加,带来一种足以震碎理智的噪音。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杂乱无章的沉重脚步声,以及某种魔法能量失控碰撞、湮灭时发出的沉闷爆响,犹如地狱深处传来的战鼓。
一切都显得混乱、有着遥远却又充满不祥的迫近感。
冰冷的空气不再洁净,弥漫着灰尘被搅动后的呛人气息、魔能过载留下的臭氧焦糊味,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沉重得令人心悸的紧张。
每一次呼吸,都成了珍贵的休息。
艾莉丝蒂面容冰冷,没有任何表情。
她稳稳地托着掌心那团安静伏卧、努力将自己缩成最小存在感的白色绒球,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片被不祥红光彻底浸染的、危机四伏的夜色走廊。
她的身影,在闪烁的红光下,拉出长长的、孤独而坚定的影子,如一把刺破阴谋诡计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