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染，起了吗？”
门里静悄悄。江路又敲两下，干脆直接拧开门把。客房里，狐染蜷缩在床尾，红褐色的尾巴炸成毛球，她抬头看他，嗓子夹得发腻：“江老师，我昨晚没睡好。”
黄小七躲在江路背后，只探出一只耳朵，尾巴紧张地绕在脚踝。
江路把门推开到底，语气平静：“正好，小七也有话跟你说，我们边吃边谈。”
阳台窗帘半拉，阳光斜切在地板上，像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狐染抱着尾巴坐在餐桌左侧，睡裙皱巴巴；黄小七挨着江路坐右侧，膝盖上放着江路的马克杯，杯子里是温水，她双手捧着，像是给自己壮胆。
江路先开口：“两件事。第一，小七说你不是她朋友，而是威胁她。第二，你昨天其实一直在勾引我吧，为什么这么做？”
狐染的耳尖抖了一下，随即勾起一个甜度超标的笑：“江路老师，大清早就这么严肃，会吓到小动物的。”
她伸手去够水杯，指甲故意在江路指背上划了一下，被江路不动声色地避开。
“回答问题。”
狐染眨眨眼，眼眶迅速浮起一层水雾，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小七记错了。我哪有威胁？我只是，只是想她了，才从山里一路追到城里。她误会了。”
她说着，尾巴悄悄探向黄小七，试图像以前那样勾她的脚踝。
黄小七猛地缩脚，椅子“吱啦”一声退后，尾巴炸成蒲公英：“别碰我！”
江路抬手，把黄小七的杯口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别激动，随后目光重新落回狐染：“编完了？”
狐染的嘴角僵了一瞬，没有了最开始的矜持：“我一个人在青岗山住洞穴，雨季漏水、冬天漏风，猎人下了捕兽夹，我差点断尾，好不容易找到小七，只是想和小七一直一起……”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补一句：“当然，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做饭、可以暖床、可以……”
“可以撒谎、可以威胁、可以踩着别人往上爬？”江路打断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像一把钝刀，把狐染所有的粉饰一点点剖开。
狐染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抬头，看到黄小七躲在江路身后，只露出一只耳朵。
狐染的眼泪来得比黄梅天的雨还快，啪嗒啪嗒砸在餐桌上，她先是用力擦了擦眼睛，试图把哭腔咽回去，却越擦越花，整张脸像打翻的胭脂盘。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又尖又颤，“我、我哪里撒谎了！我一个人在青岗山住山洞，下雨天漏水漏得跟水帘洞似
的！冬天风从石头缝里灌进来，尾巴都冻僵了！猎人放的夹子差点把我尾巴夹断——你们看看！”
她突然把尾巴甩到桌上，红褐色的尾尖果然缺了一小撮毛，露出粉粉的皮肉，看起来确实受过伤。
“我以为变成人就会好起来，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是过着这种生活，我会的那两三种法术也完全没有用，明明那种带人物画的小卡片我都变出来了也没用，我就是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狐染抽噎着，眼泪把睫毛糊成一撮一撮的。
“人类都怕妖精，我不敢直接找别人，我以前在山上见过黄小七几次，我羡慕她可以住在人类城市中，我不敢直接找别人，只能跟着小七……我知道她住在这里，我知道江老师你不怕妖精，所以我就想……就想赖着不走……”
“我听过好多关于狐狸和人的故事，明明我就是照着故事里来的，为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干脆趴在桌上，尾巴缠住自己的腰，像个被雨淋湿的毛球：“我威胁小七是因为我怕！我怕你们赶我走！我怕被举报！我怕又被赶回那个破山洞！我不敢真的举报的！举报了我也会被抓，我只是想住下来！”
说到最后，她干脆扑过去抱住黄小七的腰，把脸埋在她肚子上，哭得直打嗝：“小七，你以前也住过山洞的！你懂的对不对！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黄小七整个人都僵住了，尾巴炸成蒲公英，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向江路。
江路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先别哭了。”
“我不！”狐染抱得更紧了，声音闷在黄小七的衣服里，“你们人类最坏了！就会欺负妖精！哇—”
黄小七被勒得喘不过气，小声抗议：“……你、你先松手……”
狐染反而哭得更凶了，眼泪把黄小七的T恤浸湿了一大片：“我不松！松开你们就要把我赶出去！我要睡沙发！我要住下来！”
江路：“……”
黄小七：“……”
就在狐染和黄小七两只纠缠的时候，“咔哒”江路家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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