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娜娜注意到,
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街角,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还算体面的工装,但衣服上却有不少褶皱,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他的脸色带着一种轻微的、病态的苍白,眼神里则混合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疲倦,有愤怒,还有一丝……深深的厌恶。
他和夏娜娜他们一样,
也正远远地望着那栋灰色的工坊,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这个男人,有点可疑。
夏娜娜在心里给他下了个定义。
一个看起来不属于贫民窟的人,却对这个工坊抱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上前搭话的打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她现在奉行的准则。
“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对小黑说,
“我们回去吧。”
再看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那个工坊,就几个透光的缝隙,从外面,根本窥探不到多少其内部的秘密。
“好。”小黑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不适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们刚转过身时,那个可疑的男人,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喂!请等一下!”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焦躁。
夏娜娜和小黑停下脚步,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快步向他们走来,他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似乎也在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抱歉,打扰一下。”
他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脸上那份愤怒似乎被一种尴尬所取代,
“我叫杰克。我看你们……你们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不是。”
夏娜娜冷淡地回答。
“哦……这样啊。”
杰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
“那……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玛丽的女人?”
“不认识。”
夏娜娜摇了摇头,
“我们不住在这附近。”
她再次强调。
“玛丽?”
小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怎么了?是你的……恋人吗?”
小黑的这个问题,似乎猛地刺中了杰克。
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那份被压抑的愤怒,再次爆发了出来。
“恋人?!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和那种……那种女人是恋人!”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不!绝对不可能!”
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过火。
夏娜娜和小黑都有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给惊到了。
“那种女人”
指的是哪种女人?
是住在贫民窟的女人,
还是……在那个工坊里工作的女人?
“抱歉……我……我失态了。”
杰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他看着夏娜娜和小黑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焦躁和某种难以启齿的……羞愤。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胡乱地摆了摆手。
“算了……当我没问。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便像逃跑一样,头也不回地快步转身离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条小巷的拐角。
整个过程,莫名其妙。
“他……怎么了?”
小黑看着杰克消失的方向,满脸的困惑。
“谁知道。”
夏娜娜撇了撇嘴。
这个叫杰克的男人行为很古怪,
他对“玛丽”这个名字和那个工坊的反应也很有问题。
今天的所见所闻,让她感到有些压抑和烦躁。
那个阴森的工坊,那些麻木的女工,还有这个情绪失控的杰克……都让她感到不快。
“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她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这片灰暗的区域。
回家的路上,夏娜娜一言不发。
她在思考。
在思考什么呢?
忘记了。
算了,不想了。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烦人的思绪甩出脑海。
回到那栋熟悉的大宅,
关上厚重的门,
仿佛也将白教堂那片灰暗与压抑,
隔绝在了门外。
夏娜娜脱下那件用来伪装的、灰扑扑的外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清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小黑。
“喝点水吧。”
小黑接过杯子,
为了补充因冷汗流失出来的水分,小黑猛猛喝了一大口。
然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夏娜娜,”
他看着正小口啜饮着水的夏娜娜,低声问道,
“刚才那个男人……那个叫杰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他口中的那个玛丽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黑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杰克那近乎咆哮的、激烈的否认——
“恋人?!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和那种……那种女人是恋人!”
那份激烈的情绪,不仅仅是愤怒,更像是一种……
被戳到痛处的、极力想要撇清关系的羞愤。
夏娜娜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窗边,
看着院子里那片土地,里面埋着他们买的假花。
“还记得那个卖假花的商人是怎么说的吗?”
她问道。
“他说……那家‘圣洁天使’工坊,接收的都是一些……曾误入歧途的女性。”
小黑回忆着。
“对,‘误入歧途’。”
夏娜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弧度,
“这是一个很委婉的说法。在雾都,对于一个贫穷的女人来说,‘误入歧途’通常只指向一种职业。”
小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
夏娜娜继续说道,
“那个杰克口中的玛丽,如果她也在那个工坊里,那么,她很大概率,也是‘那样’的女人。”
“所以……那个杰克……”
“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曾经‘失足’的女人。”
夏娜娜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抱着手臂,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曾经的客人?
或者是……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却又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感到羞耻的、懦弱的爱人?”
【夏娜娜,擅自分析别人的私生活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