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沿着入城的公路笔直前进,透过车窗米小脂看见在远离道路的地方有一道细长的高烟囱在远端矗立。高烟囱带着一股别样的荒原气息,仿佛置身在某一处人类所不能踏及的地方一般。

前座的拉娅告诉她,那里曾经是塞罗尼亚的工业区,现在米小脂看见的那一道高烟囱是在轰炸中幸存下来的唯一一位。在内战爆发后,塞维亚城外的这些工厂绝大多数都在敌人的飞机下灰飞烟灭。

“当时爆炸声响整整一个晚上。”开车的伊翁维奇大叔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回忆起第二日参加搜救时候的情景。“第二天早上我们过去的时候,还依稀能听见有人被埋在废墟里面的呼救声。”

米小脂沉默地看着窗外,她能够想象出来,这些搜救的志愿者们在当时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副惨状。

车队呼啸着沿着道路前进,与远离塞维亚城的地方不同,四周的道路两旁逐渐开始布满废弃的生锈汽车。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缕阳光下,这些车辆的顶盖都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

车队在这些废弃汽车的尽头停下。

在那里,三四队塞罗尼亚士兵清理出一片空地,要伊翁维奇他们将车开过去。

“后续进城怎么办?”米小脂问。

“进城?”一位指挥他们前往空地的士兵皱了皱眉。“不允许任何汽车从这里进城了,你们接下来得走进去。”

“离开工业区,这里可还有二十公里才能到居民区!”拉娅从车窗里面探出脑袋来。她们眼下带回来的这一些人都是老弱病残,总不可能走一晚上吧?

“对不起。”士兵朝她瞥了一眼,继续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车辆进城,还希望您可以谅解。”

没办法,最后车辆还是乖乖的在士兵们安排好的空地上停下。

安德烈领着人试图去和士兵们协商一下,而米小脂则乘机去看望小白。一个好消息是,小白的烧已经退下去了,那位所谓的老先知正待在他的旁边照看。

“不可思议。”老先知连连的开口。“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位老人将视线看向陪在小白旁侧的米小脂身上。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说,接下来的应该是持续性的高烧才对。可是,所有的病症都消失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掰开小白的嘴,把舌苔亮出来,让米小脂看一看。但米小脂连忙制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老先知,您这样?”她看着一脸疑惑,似乎在思考米小脂为什么敢拦着自己的老人。不过马上,这样的疑惑在那一张布满老人斑的褶皱脸上消失了。

“对,我的确不应该这样子。”对方道歉到。

随后二人也就相互默契的将话题绕开小白,聊到别的地方上面。也是这样,米小脂才晓得对方的名字,叫做拉马克·达尔文。一个相当西化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高卢人或者不列颠人,唯独不像是塞罗尼亚人。

“怎么,觉得奇怪?”老人笑盈盈地看着米小脂,似乎对于对方脸上的疑惑早有预料。

“是有一些。”米小脂点点头。“毕竟提起达尔文,大家都情不自禁会想起那一位。”

“是啊。”老人在说了这两个字后,便盯着米小脂的脸看去像是在打量什么似的,久久地没有开口。

塞罗尼亚的阳光正在逐渐暗淡,四周一下子便昏沉了下去,云彩、光芒、天空、这些东西仿佛一下子都褪色了一样。米小脂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老人沉默的时间似乎太过漫长。她看了看对方身后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但对方却一言不发,像是雕塑似的站着。

过了许久,老人才终于开口:“不过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

米小脂一时愣住,她盯着眼前老人,想要再多询问几句,但对方早已经没有搭话的心思。老人站起身来,仍由他旁边的那两个不开口的一男一女搀扶着他离开。

直到此时,米小脂才恍惚发现。那跟在老人身旁的两人似乎长得有些相像,不是简单来自外貌的那一种相像,而是更深远的地方,仿佛是亲眷似的。

兄妹吗?

她眨了眨眼。

“哦!你在这里啊!”安德烈的声音从远端传来。“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了。”

米小脂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经过她先前和拉娅一起待着的那一辆汽车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米小脂起身询问。

“哦,有一些突发情况。”安德烈说。“站岗的那一边应该是上面下死命令了,所以不能够开车进去。”

“为什么?”

安德烈摆摆手。“这个我也不清楚,说是清查间谍之类的。但是估计着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这个只是摆到台面上面来说一下。”

“不过。”他继续道。“他们说,明天早上会有几辆军车过来。我们可以等明天早上,和他们一起进城。”

米小脂不自觉用手搓了搓自己肩旁的发丝,既然只是等上一晚的话,那么也并不是不行。更为关键的,还是她在车上颠簸一天了,也确实感觉疲倦。连夜进城倒也可以,但是少了安德烈他们在前面领队,她到时候要是再遇上塞罗尼亚士兵,恐怕难以解释。

“行吧。”她说道。

“好。”安德烈点点头,上前背起小白。“他们给滞留在这里的人安排了住处,距离咱们不远,走着……”

安德烈话还未说完,紧接着他便听到米小脂惊呼了一声卧倒。随后他整个身子一下子完全失衡,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摔去。也幸好米小脂的力气没用多大,他只是半个身子趴了下来。

随后,在众人的眼前一架军绿色的直升机在远端出现。

“啊呀……”安德烈捂住自己发疼的后腰,有些站不起来。刚才米小脂推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后腰像是给铁锤砸了一下似的。

“不要喊。”米小脂小声喊道。

而正在二人趴着的同时,那直升机逐渐由远及近。很快便在公路上头悬停了下来,一串绳子扔下,接着几个全副武装肩膀上别着雄鹰肩章的士兵从上头滑了下来。

“先知。”那几位士兵径直来到先前和米小脂谈话的那位老人身前。“长官们要我们护送您进城。”

而见到对方如此,米小脂和安德烈二人也知道了对方并非敌人,而是从塞维亚城里出来接应的友军。

“小脂小姐。”安德烈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眼神颇为埋怨地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米小脂。“下一次……下一次轻点好吗?”

对此,米小脂只能回以干涩的笑容。

之前红隼的那些家伙用直升机用惯了,导致她现在听到旋翼的声音就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说起来。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叫他老先知啊?”上前扶起安德烈后,米小脂向其问出了一直困扰在心底的问题。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也不知道?”米小脂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安德烈晓得对方的身份来着。她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安德烈眼睛,想要确认对方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打算回避问题。

而安德烈见到米小脂这样打量自己,那还能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开口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找到对方纯属意外。他当时和他的跟班们莫名其妙地联系上了我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莫名其妙的联系上?

米小脂眯了眯眼,视线朝着那个自称先知的老人望去。对方此时正和士兵们一起站着,有一辆军用吉普开来,停在他们的旁侧。

“你在乎这个干什么?”安德烈从地上爬起来,好奇的打量着米小脂。

“好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米小脂又问道。

“嗯……”安德烈停了一会儿。

他瞧了瞧那边的士兵,见到对方的注意力的确不在自己这方后,于是拉着米小脂走开了一些。

“他是普罗米修斯名单上的一员。”安德烈说道。

“普罗米修斯?”米小脂愣了愣,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偷火的那个普罗米修斯?”

“是这样的……”

随着安德烈开口,米小脂这才明白。所谓的普罗米修斯名单,指的是一份由塞罗尼亚政府内部流通的,关于科学家的一份花名册。而在上面的,绝大多数都是塞罗尼亚科学界的领头人物。而之所以称呼对方为老先知,纯粹是因为在名单上面,在对方的名号前头的,就是先知两个字。

“多余的,我也不清楚了。要不是参与搜救任务,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册名单。”安德烈最后说道。

他居然是科学家?

听了安德烈的解释,米小脂实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觉得那个老人和科学这两个字不存在任何的关系,看上去倒像是某个山区下来的老阿訇。

她再转头朝着先前那些士兵们站着的位置看去,而此刻,无论是那些士兵也好、自称是老先知的人也好、亦或是那一辆军用吉普,都不见了。

“走吧。”安德烈背好小白,打算继续领着米小脂向集结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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