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冬冬十分自信。
花季少女特有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好比云层之上的暖阳，无论下面正经历怎样的狂风骤雨，上面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不对。
不要啊。
无论心中再怎么恳求，诚实的身体也不会骗人。
肌肉能锻炼，意志能磨练，但穿行于皮下组织的神经，总是会忠诚地将感觉传给大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冬冬质问自己，伴随顺着脸颊滑下的泪珠。
不行，笑容不能停！
凭着一股子绝不服输的劲，即便嘴角已经开始忍不住地颤抖，冬冬依旧一边注视着千雀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又是哭又是笑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滑稽。苦苦坚持的冬冬，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最后一口气力也终于用完了，小小的手被另一只小小的手轰地攥紧，犹如肩负大山的巨人行至了最后一刻。
冬冬的身子颤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
“冬冬，你怎么哭了？”
千雀抬起空闲的手，捧住了冬冬的脸蛋，用拇指肚轻轻擦拭着泪水。
被抹匀的泪水，大片反射着室内成排的魔晶石灯珠，反倒比刚刚小小一滴时更加明显了。
很显然，千雀并没有打算放过冬冬。
阴阳怪气不是千雀的作风，但对于像冬冬这样的人，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不可。
原因倒也没什么，主要还是为了出一口气。
可谁知，冬冬也抬起了自己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了千雀的手背上。
“没…没什么，只是刚刚和姐姐拉手的时候，冬冬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了一个家。”
短短一句话，气得千雀手都使不上劲了。
礼貌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但要比起气人，千雀可也从没怕过谁。
手上的仗取得了胜利，嘴上的仗也要同步推进。
呃。
冬冬心中的一声感叹差点顺着喉咙跑出来。
倒也难怪，无论是谁，只要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表情的千雀，恐怕都很难移开视线。
这是一个趋近于人类甜度极限的笑容。
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弥漫着诱人的蜜瓜味。
卧蚕和嘴巴完美一致的弧线，或许交给本世纪手上功夫最稳健的画家，才能完美还原冬冬眼中看到的奇观。
但就是顶着这样一副笑容，千雀冷不丁掐了一把冬冬的脸，把嘴巴凑到冬冬耳边，小声说了：
“冬冬，你想多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只是个出身很下贱的女仆而已，签了合同之后，你每天的意义就是为了服务于我。
“现在把你的炒饭都端走，油烟味很大，把我和大小姐身上的香薰味都盖住了，听明白了吗？”
而后把从冬冬脸上抹来的一手眼泪都抹在了冬冬的衣领上。
不好…
原来欺负别人的感觉…这么棒呀。
千雀曾在某个被百莉子霸凌过后的夜晚，冲着被泪水浸出痕迹的被单发誓，自己永远不会欺负霸凌别人。
但这一次，真的好爽。
只是单纯冲着冬冬说出这样的话，倒也算不上多么欺负人。
只不过刚刚的千雀，一个气不过，给这句话加上了言灵的效果。
“是…是，我生来就是为了服务千雀姐姐的，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家也没关系，只要能服务千雀姐姐…”
对于那些实在无法成真的条件，言灵的效果便会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施展自己的力量。
冬冬一边笑着，一边任由眼泪滑落，一边说着这样的话。
“这孩子…怎么回事…”
百莉子像是看见什么奇怪的生物，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用袖口遮住鼻子，仿佛笃定了这样的症状来自某种能通过空气传染的疾病。
“好了，快去吧。”
不给冬冬继续说下的去的机会，千雀用命令的口吻向冬冬说着。
换来的则是一个角度过于夸张的女仆礼。
冬冬差点就要把自己折叠起来了。
“小千，不知道怎么说，我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孩子，就感觉她有点怪怪的。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我就是提醒一下。”百莉子小声说道。
即便在多少适应了一些的前提下，每每听到百莉子如此温柔的口吻，千雀依旧会大脑宕机个半秒左右，甚至出现了大小姐会不会也中了某种言灵的担忧。
但无论如何，怠慢不得。
“不用大小姐多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会有点怪怪的。”
千雀没有任何负担地说完了这句话，毕竟是彻头彻尾实话，冬冬形貌上所处的年纪，正是最最令人头疼的年纪。
想当年，这个年纪的大小姐正逼着自己只穿着内衣在雪地打滚呢。
伴随着冬冬维持着夸张鞠躬角度慢慢退后时鞋跟和地板发出的清脆声响。
某场只存在于千雀和冬冬两人之间的微型战争，只用一天便落下了帷幕。
毫无悬念，胜者正是此时俯视着对方的那个人。
就千雀和冬冬之间的魔法实力差距而言，言灵的效果即便在数月后也不会自然消除。
只可惜，千雀作为近乎整个童年都在遭受百莉子家暴的可怜女仆，共情能力堪比活圣人。
虽然涌动至血管末端依旧炽热的魔力，注定她一辈子不会遭受言灵的摧残。
但那种心内自知屈辱不堪，心外却难以控制自己，一边哭着还要一边笑，把自己生命低贱到她人脚趾缝隙的感觉…
“切。”
千雀很不甘心，自己的心怎么就是狠不下去。
明明自己从小就备受折磨呀，人没坏掉就算了，怎么反倒变成了一个对待敌人都能共情的圣母心。
“圣母”两个字在千雀心中颇有负面意味，心中想到时，难免嘟起了嘴。
§
午夜时分，冬冬的左右脑正在互搏。
一边因为屈辱哭泣，一边因为将要把整个生命献给千雀而幸福到脸颊涨红。
若是在这种情况在突然恢复正常的话——
“呕！”
胃便会像不属于这个身体一样，排异般不停引发干呕。
“等报告交上去…就把你们都杀了…”
天蓝色的瞳孔不停颤动，不断重复的低语像是祈求邪神的颂词。
实际上，计划确实会在她的推进下顺利进行。
假如最后前来验收的人，不是那位大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