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如同怪诞的眼睛,沉默地窥视着空荡的街道。
时间已过午夜,大多数人都躲进了温暖的巢穴,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汽车,轮胎轧过积水,发出短暂而空洞的嘶鸣。
一名女子高中生撑着一把有些破旧的透明雨伞,步履匆匆,她叫松坂葵,刚结束便利店的兼职,正赶往深夜巴士站。
制服裙摆早已被斜飞的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腿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路灯的光晕在湿滑的地面投下她略显单薄的倒影,周遭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只剩下雨滴敲击伞面的单调鼓点,以及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份寂静,突然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悉悉索索”声打破。
那声音仿佛来自堆积在巷口的腐烂垃圾袋,又像是什么湿滑的东西贴着潮湿的墙壁在蠕动。葵的心脏瞬间揪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直窜上头顶,比雨水的冰冷更甚。
她不敢看,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几乎要跑起来,但恐惧的预感总是如此准确。
一团难以名状的黑影,如同被雨水泡发的粘稠污泥,猛地从她身旁狭窄的巷子阴影里涌了出来,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几对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珠在扭曲的表面明灭不定,散发出浓烈的腐烂与恶意气息。它无声地膨胀,堵住了葵的必经之路,几条由黑暗凝成的、湿漉漉的触须缓缓伸出,卷向瑟瑟发抖的少女,要将她拖入那更深邃的黑暗当中。
“啊!”葵的尖叫被淹没在雨声里,恐惧冻结了她的双腿,让她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恶意的触须逼近。
就在这危难的时候,在黑影与少女之间,在路灯投下的那片光影边缘的浓重黑暗里,响起了一个清晰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一道身影缓缓自阴影中走出。
那人穿着一套熨烫得笔挺的黑色立领黑风衣,身形挺拔而略显单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张覆盖全脸的、毫无表情的白色狐面面具,以及他手中紧握的物件——一柄比寻常武士刀略短、刀鞘与刀柄皆是深邃漆黑的黑铁砍刀。
他没有丝毫言语,甚至没有看向吓得瘫软的松坂葵,目光透过冰冷的白狐面具,平静地锁定了那团扭曲蠕动的黑影。
仿佛在他眼中,那并非凶神恶煞的妖怪,而不过是路边等待清扫的一滩污秽。
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几对红眼疯狂闪烁,放弃了猎物,所有触须调转方向,像黑色的标枪般裹挟着腥风,以雷霆之势朝着面具少年激射而去,劲风甚至撕裂了雨帘。
面具少年——不,是伪装成少年的千石星野——动了,动作快得如同瞬间移动。他只是微微侧身,避开最先袭来的触须,紧接着,握住长刀的右手拇指轻轻向前一顶。
一声极其清冽、仿佛能切开雨夜空气的金鸣炸响,漆黑的刀鞘猛然弹出,化作一道虚影被左手稳稳接住。
与此同时,右手已将那柄同样漆黑如墨,却在雨中折射出一道奇异妖冶光华的刀锋完全解放,没有拖泥带水的多余动作。
面对如毒蛇般狂舞的触须,星野仅仅是手腕一转,漆黑的刀光如同泼墨般在空中划出一条绝对完美的弧形斩线。
刀光闪过的地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那些袭来的触须,连同黑影的主体部分,如同遭受了最精密的分子切割,无声无息地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碎片,紧接着连碎片都如同蒸发一般,在雨中崩解、消散,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那几对腥红的眼珠也在最后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后彻底黯淡、湮灭。
整个过程,快到葵的思维根本跟不上 前一刻还是致命的绝望,下一刻,那只散发着恶意的怪物就已烟消云散,只剩冰凉的雨滴依旧敲打着路面,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星野左手持着黑色的刀鞘,右手握着漆黑的长刀,刀刃斜指地面,雨水顺着冰冷的金属刃身流下,冲刷掉最后一点可能的“污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具朝向怪物消失的空地,像一尊沉默的、刚刚完成清扫任务的雕像。
葵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之后,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面具少年的背影,雨水顺着他的制服流淌,勾勒出略显清瘦却不失力量的轮廓。
就在此时,星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回头看向获救的少女,只是微微侧过脸,狐面面具空洞的眼孔瞥了一眼巷子深处更深的黑暗——那并非是怪物潜藏的地方,而是另一个方向的阴影。
他的眼神透过面具,锐利了一瞬,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随即转回。
“快回家。”一个经过明显压低、略显沙哑的男性嗓音响起,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冰雨般的清冷。似乎是不想让她久留。
说完,他手腕一翻,动作流畅而迅速。漆黑的长刀精准地滑入左手中的刀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合口音。他不再停留,转身没入来时的阴影之中,就如同从未出现。
葵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劫后余生的悸动和强烈的疑惑交织在一起。他是谁,那个面具,那柄刀还有那干脆利落到恐怖的斩杀,雨依旧在下。
葵颤抖着扶住湿滑的墙壁,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她低头看去,在那怪物彻底消散的地面上,似乎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燃烧余烬般的微红光芒在雨中慢慢熄灭,这绝非人类的手段……
在巷子更深一层的、与星野刚才注视方向完全不同的黑暗屋檐下,一柄华贵的、绘有精致暗花的紫色和纸伞静静悬浮着,隔绝了倾盆大雨。
伞下,八重垣夏梦正悠闲地把玩着一个刚从24小时便利店买来的、包装花哨的布丁杯,雨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在伞外几尺的范围。
她穿着剪裁极佳的现代和风长袍,气质华贵得与这条肮脏的小巷格格不入。
她看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布丁杯,上面写着“特制焦糖风味”。
“唉呀,现在的孩子口味真重呢……”夏梦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布丁杯盖,发出悦耳又带着点做作的感叹声。
她的目光随即移向星野刚才瞥视的那片黑暗屋檐——那里当然空无一物,她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带着狡猾满足的微笑。
“不过…小星星刚才那下,还真是飒爽利落呢。”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撑着那把浮夸的伞,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句轻飘飘的自言自语,如同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刚刚拉开序幕的证据,“嘛…就当是被女儿小小的‘保护’了一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