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埃文德的第一感受。

自爱尔丝特念动了那个奇怪的咒语开始，他的身体就像过热的机器般，滋滋冒气。

由此换来的，是身体被大幅强化，感官敏锐到极限。

现在的他，或许真可以和龙皇正面硬拼好几个来回。

但同时，身体的痛楚也是异常强烈，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滚烫得好似要沸腾。

不妙啊。

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久了，自己绝对会出事。

埃文德撇了一眼身后的爱尔丝特。

她似乎是在念完咒语的那一刻，魔力用尽，直接昏过去。

难道说，是要我舍命去保护她？

幸亏，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嘴还能聊上几句。

听到埃文德抛出的问题后，龙皇紧抿着嘴唇，面色阴沉。

突然，一道水柱从她背后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意图绕开埃文德攻击爱尔丝特。

几乎同一时间。

埃文德身体就像被一只手拉过去般，不受控制地站到两者之间，用身体挡下这次攻击。

幸好龙铠也具有类似吸收魔法的特性，普通魔法攻击伤不到他。

通过这次实践，两人都确定了这个咒语的作用。

“舍命也要保护主人，果然是血仆的风格。”

龙皇摇头，淡淡说道。

埃文德知道，她是回忆起自己被围攻时，血族所使用到的战术。

正如之前所说。

龙皇的身体素质实在太过变态，假如靠人类维持战线的话，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生命。

所以那时，是血族站在最前线，以不死对抗不死。

“小人儿，你还有多长时间？”

“不清楚，凭感觉能撑个十分钟吧。”

听闻此言，龙皇没有丝毫犹豫，对埃文德命令道：

“时间还来得及，你去拿起那把剑，用它刺穿我的心脏，将我彻底杀死。”

看着龙皇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埃文德心中并不意外。

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约约有这种预感。

爱尔丝特生死关头使用的咒语，很可能在条件达成后才会解除。

【保护爱尔丝特的安全，直到危机解除。】类似这样的内容。

所以杀掉爱尔丝特，埃文德同样也活不了。

算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策略。

至于为什么龙皇要求被自己杀死，而不是其他选项……

他大致有了想法。

捡起圣剑，埃文德走向龙皇，后者张开双臂，仿佛要给他个拥抱。

“不回答下我之前的问题吗？”

“无所谓，就将小人儿你心中所想，视作我的回答吧。”

言罢，龙皇抬头，望向远方。

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个生物可以与她坦然相处这么久。

更别说给自己取名叫“蓝龙”什么的，完全是闻所未闻。

她曾想过，假如二人在过去相遇，有他作为自己的子民，恐怕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些悲剧。

但可惜，自己已向邪神许愿。

她答应会结束自己的痛苦，那就绝对会实现。

这点龙皇再清楚不过。

即便埃文德不做任何事，龙皇也坚信自己的生命将会在今天迎来终结。

所以在意识空间中，她对埃文德撒谎了。

自己会复活并要统治人族，这些都是假话。

说叫复活，可仅凭那一点点残骸，以及自身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根本无力支撑一具身体太久。

再过个几小时，龙皇这具人形躯体就会崩解，重新化作附带意识的残骸。

但。

想让埃文德陪在身边，这是真话。

最后承诺要除掉爱尔丝特，这也是真话。

爱尔丝特对埃文德的所作所为，龙皇全都看在眼里，因此才会做出这种承诺。

而在两人面前扮演恶人…就是一点她的小心思了。

挑衅爱尔丝特，单纯因为她居然肆意玩弄自己最珍视的人。

这让她感到一丝不满，以及…嫉妒。

等反应过来，自己就做了那些很不理性的举动。

至于埃文德这边，则是不想让他为自己感到悲伤罢了。

反正自己的生命就剩这么点时间，不如在铲除爱尔丝特后，随便和他打一架，然后死去。

就是可恨，最后这两个目标都没有实现。

不仅爱尔丝特没有死去，自己的小心思还被埃文德看穿了。

龙皇低头，看向埃文德，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抱歉，小人儿，我终究未能成为一位称职的君主。”

“巧了。”

“我也没成为一个称职的老师。”埃文德自嘲道。

“这样来看，咱们俩都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话说着，埃文德举起圣剑，对准龙皇的胸膛。

“再见了，蓝龙。”他轻声说道。

—— —— —— —— ——

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

身体上的痛楚在一点点消散，可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龙皇修长的身躯静静躺在他怀中，蓝色长发失去了以往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如同蝶影般贴在下眼睑上。

她胸膛中央有一道异常平整的伤口，如果不凑近细看，几乎很难发现这道致命伤。

自然，这是埃文德使用了龙铠中的剑技造成的。

毕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能切入古龙那坚硬无比的皮肤。

得益于此，龙皇的遗体保留完整，让埃文德内心稍微好受些。

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躯体，对其施放本源魔法，却直接失败了。

对此埃文德早有预料。

不管怎么说…还是将她放回那个水池里吧。

水池中的水依旧清澈而平静。

埃文德呆站在旁边，看着龙皇仿佛陷入沉睡般，缓缓沉入水底。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埃文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她。

埃文德突然想到：

假如再次对池水施放本源魔法呢？说不定能读到龙皇残留的意识。

他闭上眼，右手触碰着水面，开始从那浩瀚的模因中搜寻起来。

与此同时。

水池底部钻出数股黑色物质，仿佛有生命般，从伤口处涌入龙皇的躯体。

对此他毫不知情，只是一味寻找着龙皇的意识。

过了一会，一道微弱的光芒从他脑海中闪过。

本能地，埃文德想抓住它。

可没等触碰到，那光芒便如泡影般消散在模因的海洋中。

随即。

原本躺在水底的龙皇躯体，开始散发出与化形时同款的光芒，并逐渐向外扩散，将整个水池都笼罩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埃文德睁开双眼，亲眼目睹池水全部朝一个方向聚集、变形。

最终，光芒散去。

一颗半人高的蛋赫然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