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白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但偶尔却也忍不住会胡思乱想一下。
他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亦或者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人间。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有猜中这一种。
“这是……办公室？”
洁白的地板，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一套办公桌椅，以及漆黑如墨的长发少女。
仿佛办公场所的纯白房间，与从未见过的漆黑少女。
叶未白睁开眼后，落在他双瞳中的，便是上述一切。
而他，正与那陌生的黑发黑瞳少女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桌子这边。
优雅的黑发少女端坐在椅子上，黑的惊心动魄的长发流水般流淌下来，垂落至洁白如雪的地板上。她一袭丝质顺滑的黑裙，长裙的领子与袖子都极长，没有一丝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全部都遮的严严实实。
更可惜的是，她的脸仿佛被一层黑色的迷雾笼罩着，叶未白根本看不清楚。
叶未白的口刚刚张开，对面的陌生少女就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冷，就像是清冽的山泉，漠然而又冷淡：“少年，你好。”
少……年？
叶未白微微一怔，盯着少女的脸好几秒，随后嘴角微微上翘，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细不可觉地摇摇头，然后露出微笑，道：“你好。请问，我是死了么？”
“尚未。”
“这样啊。”叶未白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那能放我回去么，我还要回家做饭啊，做晚了家里的吃货又要喊饿了。”
“……”像是被叶未白的理由惊到了，少女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否。”
“然后呢？”叶未白笑了起来：“你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才把我叫到这里来的吧。”
“不。把你叫到这里来的是——”少女微微一顿，道：“【小黑】。她、她是我的属下。”
“嗯哼。”叶未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在质疑我么，人类。”少女的声音微微提高，黑色的粒子从她周身喷薄而出，旋转呼啸，一股肃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没没没。”叶未白毫无畏惧地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啊，【小黑】原来真的叫【小黑】啊。”
“…………总之——”一言不发了好久，少女才强行转移了话题：“虽然不能放你回去你原来的世界，但是却有让你继续活下去的选择。”
“噢！那也不错嘛！”叶未白的语气超级轻佻地回答道。
那语气感觉不像是听到了“你可以活下去”，更像是听到了“苹果汁要喝么？”这种日常交谈。
毫无对神明与生命的敬畏之心！
少女几乎一瞬间就要暴走，但她很快便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是生气——那就中了眼前这个恶劣人类的诡计了！
“这个，你签了吧。”深呼吸好几次才咽下那股气，少女随手中抽屉中抽出了一张打满了字的A4打印纸递给了叶未白。
“这是什么？神明契约么？居然是打印纸，好随便！”
叶未白拿起来一看，随口念了出来：
“我叶未白，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自愿为神邸【黑夜】服务，获取【少女的泪水】。”
叶未白瞧着纸张好久，才抬起头看向少女：“这个【黑夜】——是你？”
“是，是呀。”少女似乎颇有些不自然地抚了抚头发，半晌才反应过来，凛然道：“区区人类，竟然敢直呼神名，你应该称呼我为【黑夜大人】。”
“哈……哈……”叶未白勾勒着嘴角，假笑了两声，看着少女全身又要开始爆出黑烟，他赶紧转换话题：“呃，这个。我记得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你要的是【人临死之前的恐惧】么？”
“嗯？我有跟你说过么？没有吧。”少女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小黑】跟你说的吧！我之前可没有跟你见过面！全程跟你沟通的是【小黑】，可不是我——总之！我要什么你就别多嘴了，这里面涉及到神明与神明之间的——”
“交易？”叶未白很自然的接话。
“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事情，少女哼了一声，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唔，这个【少女的泪水】啊。”
“怎么了？”名为【黑夜】的少女斜睨了一眼叶未白，道：“有难度？”
“太泛了。”叶未白摇摇头，忽然抬起头兴致勃勃地看向少女，道：“我猜啊，你们这些无聊的神啊……”
“无、无聊？！”眉尖一挑，少女就要发作。
叶未白赶紧伸出手表示投降，笑道：“说错了，说错了——你们这些有聊的神啊——是在玩个游戏吧，而且是个收集东西的游戏吧，我猜。”
“……”叶未白看不到，少女被一层黑雾所蒙住的脸上，双瞳明显缩小了。
“嗯嗯。看反应，是我猜对了吧。”虽然看不到，但叶未白还是很确凿地点了点头。
“像是你呢，我猜就是要收集【死之前的恐惧】——因为你之前一直试图要吓我嘛。然而呢，这位神明——”叶未白扣指弹了弹打印纸，继续说道：“应该就是需要【少女的泪水】了。只是啊，我很疑惑你们这个游戏该怎么评级，毕竟仅仅是你们两位神明所收集的东西就已经迥然不同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无法相提并论。更何况——这个宇宙中，应该不止你们两位神明吧。”
“当然了，怎么评级不关我的事，那是你们神明应该考虑的事情——反正我猜大概是有一位【主神】之类的裁判在吧。这些——我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少女抿着唇，盯着叶未白，像是要看透他的大脑，看清楚里面到底跟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叶未白的确是除了裁判那里以外，几乎全都说对了。看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少女就觉得特别不甘心。
可是她本来也是要跟他说清楚这些规则的，正如叶未白所猜测的那样，他们这些神明，的确是在玩一个游戏。
一个从生灵身上“借”东西的游戏。
少女看着叶未白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禁暗暗磨起了牙。
啊啊，真是不爽啊！之前他就那么嚣张，现在到了我的地盘，居然还给他把气焰升了起来！
“嗯？我貌似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幻觉？”
“……”少女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说对了，所以呢？”
“所以啊，就到了重点了。”叶未白忽然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台上，靠近了少女，盯着她，说道：“既然有着评级，那么级别越高就越有利——相对应着，【游戏目标】的等级肯定是难度越高越好——然后就会有更好的奖励才对是吧？”
好近！
在他靠近过来的那一刻，少女下意识就要往后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可是神明啊，怎么可以在人类面前却步！
她硬生生地控制住身形，瞧着叶未白，冷冷道：“所以呢？”
“所以呀。”
叶未白微微侧头，嘴角缓缓上扬，脸上露出温柔如水的微笑——那是迄今为止，少女从未在叶未白脸上见识过的笑容。
浅淡、轻柔、捉摸不透，生涩、稚嫩、触碰易碎，仿佛一缕散乱的云，又好似初春透过绿叶，落在树干上的光斑。
几乎是在一瞬间，少女的心中就冒出了“初恋般”这样的形容词。
微笑着的叶未白的眼神落在少女的脸上，可是聚焦点分明已经飘到了遥远不知所终的地方——那里大概有着某位美好的少女。
不知怎么的，【黑夜】莫名就觉得不舒服，一种仿佛什么好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油然而起。
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情！！
少女很快便咬了咬牙，赶走了这股感觉，只是她的语气却难免变得有些生硬：“说重点！”
还好叶未白并未感应到，又或许……感觉到了，却并未点破。
“我会尽量帮你赢得更好的名次，相应的——我可以请求你帮我复活一个人么？”
叶未白诚恳地看着【黑夜】，如此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