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二年春天,大约是梅雨时节,记忆中,那些日子总是雾蒙蒙的,天地之间一片湿漉漉,寺庙里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味。

有一天下午,天总算晴了,阳光很好,我兴致很高,决定教我的学生们写诗。

我在屋子正教得起劲,便恍然闻到一股油脂被烧焦的味道,依稀是从寺庙外面传来的。

学生们也无心听课了,他们脑袋不住地往外转。

我带着学生们好奇地来到寺庙外,却被眼前这一幅残忍和荒凉的景象震惊了:

草坪上,一团篝火正熊熊燃烧,火堆上像似盘踞着一条巨蟒,只不过这条巨蟒应该是被剥了皮,整张蛇皮还挂在尾部。

白色的蛇肉上猩红的血迹还未干涸,在火焰灼烧下,裸露出来的青筋不时抽搐几下——它似乎还没有完全死掉。

一股窒息的腥味扑进我鼻腔里,我情不自禁感到眩晕。

我捂着鼻孔,有些害怕地往边上走了一步。

这时,我看见了孙悟空,他正蹲在火堆旁,不时往里面扔木柴。

他看上去黑乎乎的,很是抽象……

他应该是觉察到我了,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比上次见面时要粗壮很多,胸肌鼓鼓的,毛发也愈发浓密。

说实话,他现在长得有点吓人了。

“悟空,别来无恙!你这是作甚?”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没说话,继续捣鼓火堆。

“悟空,哪里抓的蛇啊?”我又问。

他沉默良久,声如蚊蝇地说:“在尹家湾下面的河沟里头捉的……”

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当然是指精神层面的打击。

“你是怎么抓到的啊?”我问,努力与他多交流。

“用手抓的……”他说,低着头,也不看我。

额,这大蟒蛇是用手就能抓住的吗,有那么大的手吗……

忽然,我注意到他似乎在抽泣。

“悟空,你这是咋啦?难道哭泣的不应该是这条蛇么?”

他摇了摇头,不说话。

“悟空,到底怎么啦?你跟老师说说嘛……”

“林老师,这蛇是送给您吃的!”良久,他又说。

“为啥要送给我吃啊?”

我又不喜欢吃蛇,哪怕他送给我一篮子水果,也比送给我一条正在被剥皮活烤的蛇要正常……

他送给我这个,难道是在警告我什么吗?

“我爸爸把我赶出来了,不让我住了。”他忽然又说道。

“他为什么要赶你出来呢?你俩又打架了吗?”我问,小心翼翼走到他对面,尽可能用无比温柔和善的目光来打量他。

“我们没有打架。”

“那他为什么要赶你出来呢?”

“林老师,你还记得去年我跟你一块吃饭时我打了那四个衰货的事情吗?”悟空说。

“记得,记得……”我讪讪地笑了笑。

“其中有一个胖子是镇长!”

“这我知道,当时那个马会长有介绍说他是镇长。他是镇长又怎么啦?不照样被你打得满地找牙吗?”

“我今年才知道镇长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官!”

“哈哈……你也怕当官的啊!”

“我怕倒是不怕,主要是他年纪那么大了,我还打他,多少有点残忍和不道德!”

切,镇长明明看着正值壮年好不好,哪里年纪大了!

他心里就是怕当官的……

“额……你不是连你爸爸都打吗?”

“爸爸是打习惯了。”

这话要是被他爸爸听到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混战。

“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想说啥!”

这死猴子,长大了一点,就有些磨叽了。

“我前几天又把吴镇长打了,把他的大脑袋按在水田里打了好久!”

“那……你为啥又要打他呢?”

“之前不是说好的见一次打一次吗?”

“额,打得严重吗?”

“我觉得不严重,但我爸说很严重!说镇长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悟空说。

“啊……”

“老师,我爸爸现在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以后我就只能跟着你混了!最主要的是,我现在有点想上学了。”

“悟空,你是有前途的,我……我一向很看好你,你今天又专程抓了一条巨蛇烤给我吃,我……我很感动!但是……”我支支吾吾地说,想找借口拒绝他,可我这脑袋或许是刚才受到了惊吓,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借口。

“但是什么?”他突然站起来,声如巨雷般地吼道。

我差点吓得蹲在了地上。

“但是……为师对你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呀,老师?”

“你……要多读书,少打架!”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你既然是我学生了,这些人就是你同学,以后不准欺负他们。你若欺负他们,会影响我们的师徒缘分的哟!”

“嗯嗯,我明白了,老师!”

“还有一条原则你也要记住。”

“什么原则?”

“以后只准我打你,不准你打我!好不好?”

他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态度还算诚恳……我怕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提的这些要求没有惹怒他。

接着,他邀请我们吃蛇肉,我们都不敢吃。

他很沮丧,说我们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子,他以后很难混。

我只好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终于,我憋不住了,吐了出来,并且是吐在了整条蛇肉身上。

我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着悟空脸上凝固的小说。

“对不起呀……悟空……”

“没事,更有味道了!”他淡淡地说,一把抓住穿刺巨蟒的钢钎,津津有味地撕咬着。

望着这一幕……我震惊、无语……

悟空在这里住下来后,与上一次相比,他成熟了很多,也安分了很多。

他依然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听我传授文化知识。

听到兴奋处,还不时露出微笑,向我点头。

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好景不长。

有一天,我正在上课,向学生们讲解一些高深的文学理论。

我正讲着讲着,悟空突然从角落里站起来,在教室里旁若无人地转悠,甚至转悠到了讲台上,与我打了个照面,其他学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悟空,你这是咋啦?”我瞪着眼问他。

“老师,我热!好热呀!”他说,将手自上而下从胸膛伸进皱巴巴的汗衫里,在里面来回地抓挠,接着又抽出来,扯了扯裤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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