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辐射区那标志性的死寂森林和扭曲建筑的轮廓如同不祥的墓碑,矗立在雾蒙蒙的天际线下,而近前,则是另一种形态的喧嚣与堕落。
伊琳裹在一件相对宽大的旧风衣里,试图遮掩住里面崭新的作战服和腰间的凸起,但紧绷的神经和警惕的姿态依旧让自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混迹在嘈杂的人流中,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缓慢。
这鬼地方...伊琳简单在网上,特别是暗网搜了搜,可以说是群贤毕至之地,目前联合国对超自然体严格封锁,因此少数能合法使用的地方只有辐射区和黑市。
大量走投无路的绝症患者,寻求刺激的富家子弟,或者想要突破瓶颈青史留名的科学家,甚至是信教的人都会来到这里,见证世界上唯一的奇迹——超自然体。
但这里的主体,依然是那些混乱的秩序。
空气浑浊不堪,充斥着廉价酒精、劣质烟草、油炸食物的油腻味、汗臭、隐约的尿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粗糙的音乐从几家挂着霓虹灯的酒吧里轰然炸出,后现代的摇滚乐如同地狱里绑着罪人的折磨柱上永恒传来的尖叫...混杂着醉汉的狂笑、女人的尖叫、商贩嘶哑的叫卖和粗鲁的讨价还价声,形成一片令人烦躁的声浪海洋,让伊琳偏头痛都快犯了。
街道两旁挤满了临时搭建的棚屋和摇摇欲坠的店铺。摊位上摆放着五花八门、来历可疑的商品:军用口粮罐头、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军服、各种型号的子弹,粗糙的自酿烈酒,甚至还有几台外壳斑驳、标着“辐射区回收”字样的破旧电子仪器。
这里是辐射区经济的兴起地点之一,真正的城中之城,数百个商人和技术员在这里明争暗斗,争夺走私神器,大量黑灰产业应运而生...
几个眼神空洞,穿着暴露的男女倚在阴暗的门框后,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寻找着潜在的客户。
穿着不同国家军装,或是带着明显佣兵标识的武装人员三五成群,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但也有的酩酊大醉,让身上联合国异常处理协会的标志成了笑话,他们身上带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息,是这条街最显眼也最危险的元素。
众所周知,联合国异常处理协会处理不了任何异常,但还是不要和这些家伙接触为好...他们名义上还是要抓捕伊琳这种随意使用超自然体的人的。
偶尔能看到穿着破烂防护服、背着沉重包裹的拾荒者匆匆走过,他们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人们百米之外就是吞噬生命的禁区。
伊琳的紫瞳隐藏在风衣兜帽的阴影下,冷静地评估着每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伊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肥羊,步伐不迟疑,眼神不飘忽,带着一种底层居民特有的、对周遭混乱的漠然和警惕。
自己知道,任何一丝犹豫或好奇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生存挣扎。
而一个落单的,看起来警惕但并非本地帮派的新面孔,往往是最诱人的猎物,但再怎么灰暗的秩序也是秩序,不可能有人明面上给自己直接抓走,黑老大也要面子的。
幸好老板不在这里开店...她直接开在一处辐射区隐蔽的前苏联地堡中,让自己没必要冒着危险来这里进行交易,就连苏维特联邦的黑市,相比这里都文明的多。
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如同实质,每一次擦肩都像是一次无声的试探,伊琳甚至能感觉到几道带着评估和算计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又在自己看似随意扫过的冰冷眼神中移开。
背上的巨浪步枪沉甸甸的,是唯一的依靠,也是最后一搏的底牌。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拐进一条相对狭窄,人流稍少的支路,那里通向一个曾经的小商场,现在的大卖场,是人多眼杂,但也代表了不会有人亲自动手...除非不想混下去了。
这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哪怕是军方的人来了,都得考虑一下在这里作乱是否值得。
伊琳和礼顿约定好了,他亲自来将黄金给自己送过来,就在这商场的外围中。
走入卖场,伊琳只感觉一阵强烈的不适...超自然体在这里堆积,放眼望去,曾经的多功能商超此刻贩卖的不再是日用品,而是一大批样子诡谲的超自然体。
这些具有自范性的超自然体保存在铅匣中,不断喷涌着辐射和能量...如同活物般伸缩蠕动,悬浮在空中,即使不将其融入身体,其表现出来的各种特性也对战斗和搜索有益。
当然,不是什么超自然体都有很逆天的能力,很多都不过是轻微反重力啊,产生抵消子弹的斥力啊,或者能无休止散发出高热等,对于科学研究可能非常强大,但对于个人来说作用一般。
这里曾经是繁华的多功能商场,如今却蜕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交易所,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个摊位或隔间,头顶原本用于装饰的管线裸露在外,缠绕着发黑的绝缘胶带,悬挂着忽明忽暗的节能灯管和摇晃的应急灯,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不稳定、令人不安的昏黄光线下。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臭氧味、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腥甜气息,那是众多活跃超自然体散发出的辐射与能量场的混合产物。
最冲击视觉的是那些商品,这些神器形态迥异,有的如同包裹在幽蓝力场中的活体金属,在铅棺内如同心脏般规律脉动,表面流淌着液态的光。
有的像是扭曲的几何晶体,悬浮在容器中央,不断折射出令人眩晕的非自然光谱。
有的则如同缓慢蠕动的暗影或凝结的能量漩涡,在铅壁上投射出不断变幻、充满恶意的抽象图案。
甚至还有一些形态较为稳定的,被直接展示在强化玻璃罩后:一块不断渗出冰冷寒霜、让周围空气凝结成霜花的石头,一柄看似普通、却在无重力状态下缓缓旋转的短刀,甚至是一株在无光环境下依旧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蕨类...天知道干什么用的。
铅匣并非完全密封,细微的嘶嘶声和低沉的嗡鸣无处不在,偶尔某个铅匣会剧烈震动一下,引得附近的摊主和买家一阵警觉,甚至能听到能量抑制器启动时特有的高频尖啸。
辐射水平明显高于外界,伊琳腰间的盖革计数器发出了轻微的、持续的蜂鸣,提醒自己仍然身处险境。
而安保力量在这里也远超外部街道,他们并非普通的打手,而是配备了专业装备的武装人员,大量戴着防毒面具,穿着橙色隔离服的人不断的巡逻,手里拿着各国的枪械,警惕的望着那些买家...防止有人突然抢走或者偷偷带走这些价值连城的神器。
买家们也形形色色,但都透着一股非富即贵或亡命之徒的气息,有穿着昂贵定制防护服,身后跟着专业顾问团队的富豪,眼神狂热,身上纹满神秘符号的邪教徒。
有面色苍白、裹着厚厚毛毯,由医护人员推着轮椅前来的绝症患者,以及更多像鬼魅般低调穿行、进行着低声密谈的中间商和佣兵。
交易在这里无声而高效地进行着,大捆的现金、装着不明液体的试管、甚至其他小型神器被作为货币交换。
伊琳压下心中的震撼,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按照约定快步穿过这片光怪陆离的展区,朝着外围一个相对偏僻、靠近消防通道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几张旧沙发和一张满是划痕的矮桌,旁边立着一块写着“休息区”的破旧牌子,躺着几瓶伏特加和开启的罐头,显然是安保人员摸鱼的地方。
然后,她看到了他。
礼顿校长。
他蜷缩在一张沙发的最角落,穿着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却显得异常不合时宜且皱巴巴的,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金属手提箱,一条粗大的合金链条将箱子牢牢锁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惊恐万分地不断扫视着四周来往的人群,特别是那些荷枪实弹的守卫,每一次有人靠近,他的身体都会下意识地绷紧,手指神经质地抠着箱子的边缘,左腿似乎不敢用力,显然是枪伤未愈。
当礼顿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伊琳兜帽下那双冰冷的紫罗兰色眼眸时,他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腿伤和恐惧又跌坐了回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堵住了喉咙。
靠...
伊琳的心顿时一紧,这是什么表情?
绝对...绝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