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洛德还在震惊着那本不该出现的漫画，他忽然感觉头痛欲裂，摇摇晃晃的无法站稳。

薇珂走到了洛德面前，想要将花递给他。

“别过来！！”

洛德的剑锋抵在薇珂的咽喉前，再进一寸便能刺穿她苍白的肌肤。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石壁上却交融在了一起。

薇珂没有躲。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仍握着那支蓝色风信子，花瓣上凝着夜露，在剑气的震荡下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

薇珂先是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释然的微笑，她微微低下头，试图藏匿起一股涌上心头的悲伤。

洛德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但剑尖纹丝不动，血雾在他周身翻涌，将两人笼罩在一片血红的阴影里。

“少装模作样。”他克服了自己那头痛的感觉，“放人。”

薇珂低低地笑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上剑身，锋利的刃立刻割破皮肤，一缕殷红顺着洛德的剑脊蜿蜒而下，与他的血雾交融。

魔女重新举起了那朵蓝色的风信子，像是要亲吻似的举到唇边，低声喃喃。

“初次见面，我叫薇珂。”

洛德忽然愣住了，不知怎得，他感觉自己的愤怒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洛德……？”身后的艾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声问道。

这一声呼唤将洛德拉回了现实，他又一次的举剑刺去。

洛德的剑尖刺破空气，发出破空之声。

薇珂的身影却如雾气般消散，又在数步之外重新凝聚，她的裙摆轻轻飘动，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的风信子依然完好无损。

“为什么不敢正面迎战？”洛德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血雾在他周身翻腾，“你引我来这里，就为了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薇珂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转动手中的花，蓝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折射的更加耀眼，当洛德再次挥剑斩来时，她的身影又一次化作雾气散开。

“够了！”洛德猛地挥剑横扫，血色剑气将塔顶的石柱拦腰斩断，碎石飞溅中，他看见薇珂站在残破的栏杆上，裙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忽然，薇珂的背后展开了一对黑色的羽翼，直直的向天空飞去。

洛德展开巨大的血色双翼，猛地追着薇珂振翅冲向夜空。

薇珂的黑色裙摆如夜蝶般在风中翻飞。

“你逃不掉的！”洛德猛地加速，剑锋划破云层，带起一道红色的轨迹。

薇珂在空中优雅地转身，指尖轻点，数十朵蓝色风信子突然在夜空中绽放，每一朵花都化作幽蓝的屏障，挡在洛德的进攻路线上。

“我从未想逃。”她的声音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只是……还没到该结束的时候。”

洛德挥剑斩碎一道道花墙，破碎的花瓣如雨般坠落，在纷飞的花雨中，他突然加速上升，剑锋直指薇珂的心口。

“铛！”

薇珂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细剑，挡住了洛德的攻击。

“为什么不肯认真打一场！”洛德怒吼着，血刃划破薇珂的裙摆，在她腰间留下一道血痕。

洛德的攻势越发凌厉，血刃在夜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每一次斩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薇珂的防御渐渐吃力，手臂上又添了几道伤口，鲜红的血珠飘散在夜风中。

终于，在升至最高点的瞬间，洛德找到了破绽，他的血刃直刺薇珂心口，这一击快如闪电，带着必杀的决心。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薇珂突然松开了手中的细剑。

武器旋转着坠向地面，她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迎向洛德的剑锋。

当洛德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噗嗤！”

一声闷响。

血刃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薇珂一直放在胸口的风信子，也贯穿了她的胸膛。

洛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薇珂，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染红了他的手指。

花瓣散开，云层散去，此刻正是日出时分。

散落的花瓣包裹住了洛德和薇珂。

她颤抖着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捧住洛德的脸，她的眼眸中盈满泪水，却带着解脱般的喜悦。

“结束了。”她气若游丝地说。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

然后，在万丈高空，在滴落的血雨中，薇珂倾身上前，吻住了洛德颤抖的唇。

洛德想要逃离，他真的不懂这个疯女人想要干嘛，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自己把她杀死，又莫名其妙的吻上来。

但他只是想着逃跑，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有一股无名的悲伤，他不懂为什么薇珂这么强大的女人会如此轻易的被他杀死，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就像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眼角会流下泪水那样。

二人开始从空中落下。

洛德的思绪一片混乱。

他望着薇珂失去生机的身体在夜风中急速坠落，长发发如破碎的镜子般散开，那袭银色礼裙在气流中翻飞，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理智告诉洛德应该就这样放任她坠落，这个疯女人莫名其妙地寻死，又莫名其妙地吻了他，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死去。

可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血色双翼猛地展开，洛德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夜风在耳边呼啸，他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她？明明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洛德加速俯冲，终于在薇珂即将坠地的瞬间接住了她，冲击力让他单膝跪地，怀中的薇珂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孩子。

月光下，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洛德颤抖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的脸颊，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紧闭的眼睑上。

“少爷？”

夏洛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刚刚他和薇珂缠斗的时候，艾琳就先一步救下了被困住的人质。

“夏洛特……”洛德没有回头，“那本漫画……还在塔上吗？”

夏洛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还在，就在那张桌子上。”

洛德走到桌前，轻轻的翻开了那本漫画。

《圣剑少女》。

金发少女手持圣剑的剪影刺痛了洛德的双眼，仿佛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他记忆深处某道尘封的门。

“洛德，该睡了。”

记忆中，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她坐在床边，指尖轻轻翻过泛黄的纸页，发梢垂落的血珠在漫画扉页上晕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那时的他，还是个会为漫画里英雄故事兴奋不已的少年。

不对……

为什么母亲的发梢会有血珠？

洛德按住太阳穴，头痛如潮水般袭来，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他以为自己穿越进了漫画，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NPC反派。

他以为自己必须挣扎求生，改变既定的命运。

没错，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回忆里，洛德拼命的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母亲的样子。

模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洛德看清楚了那个给他读故事的女人。

一只乌鸦停在她的肩头，她的脸上伤痕累累。

洛德终于看清楚了母亲的脸。

不，那不是母亲。

那是薇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