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清凉的感觉自面庞袭来，少年低哼一声睁开眼睛，他摇晃着昏沉的脑袋，熟悉的无力感传遍全身。
他倚靠在潮湿而又硌人的洞穴墙壁上，屁股下面却垫着些新鲜柔软的杂草，若是平日里，他估计还能认清这些草的名字，但眼下，他显然没有这心情。
他环视四周想要看清自己身处何处，但却什么也没看清，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只余下一片漆黑。
荀依姐……刚刚的那个感觉应该是她……可我记得她不是被李前辈带走了吗？她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要将我弄昏倒带到这种地方……
他回想起晕倒前的那个吻，只觉得疑惑，毕竟当时上官荀依被带走的时候身体状况并不好，再加上有李长义在。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天的时间，少女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不符合常理。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毕竟那个李前辈看着还挺靠谱的，应该不至于放任荀依姐再乱跑……只是这个感觉……确实与先前荀依姐弄晕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低声呢喃一句，心里疑惑，但与之相关的思考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病发的上官秋月。
虽然方才少女已经被他用尽全力托举到了岸边，不会再受河水的威胁，虽然他也知道，一定会有上官家的暗卫保护少女，但不亲眼看着对方彻底安全下来，他总是不太放心。
“等会儿再想这些事情吧，眼下还是先恢复正常状态再说，我记得…先前荀依姐帮我解除的时候，那些小团子会大量聚集…颜色的话应该是以白色为主，至于感觉，则是带着阳光般温暖的那种气息……”
云牧轻轻呢喃着，他正在以自己对星辰之力的理解，尝试解开这个让他全身无力的功法。
闭眼，只是呼吸之间，原本还散在各处的星辰之力开始快速向他靠近，五颜六色却又争先恐后，虽然不是很多，但它们无一不向他表达着喜爱，如孩子般。
但很快，在他有意的控制下，那些他不需要的，对解决事情没有帮助的星辰团子，很快就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让白色团子组成的光束畅通无阻的流入了他的体内。
感受着正在慢慢恢复的体力，他惊喜的睁眼，甚至在尝试活动身体后，他的右手五指已是可以轻轻勾动。
“可以…虽然很慢，但只要再加把劲儿，我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了。”
说着，他刚打算闭眼沉浸式做这件事，但还未等团子们再汇聚成光束，却是感觉耳畔一声踹墙声响。
“什么可以？”
团子们在惊吓之中散成光点，随之而来的是高昂响起的清冷声音。
再睁眼，入目便是一身黑袍的女子，抬眸而视，他已是看清了那摘下兜帽的脸——上官荀依。
只是奇怪的是，少女此刻的气息却带着一抹浓浓的杀意，甚至，连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也已半数蒙上了血红色，莫名渗人。
“荀依姐……果然是你……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不要撇开话题，我问你，什么可以？”
少女弯腰俯身，右手自袍中伸出，铁锈般的血气扑面而来，饶是让云牧都感觉到了呼吸的不顺畅。
他稳了稳心神，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少女此刻给她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他又在上一次逃亡的时候感受到过一次。
他看着面前少女，故意说出带着引导性的询问：“荀依姐，撇开话题的是你吧？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明知道这事徒劳不是吗？”
“徒劳？可是我成功把你绑到了这里不是吗？”
“但是你现在还没离开离寻古国不是吗？上官家肯定已经有暗卫赶来了……这次再被抓到……你会死的……”
说着，他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但也正是他这副坚韧却又乖巧的样子，让杀千默感到有些兴奋。
少女舔舔嘴唇，感受着内心源自于情绪的悸动，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悸动搂了上去。
“哎呀，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呀，乖孩子乖孩子，让姐姐抱抱，诶嘿嘿嘿。”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云牧有些不知所措，那股血腥的气息这次以更加强烈的气势钻入他的鼻孔，让他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啊啦，姐姐身上的气息让你很难受吗？姐姐可真伤心呢？”感受到少年的不适，她松开双手先是委屈一句，随后便是轻笑道，“不过没事儿，现在熟悉一下也好，待会儿，还有更难受的事等着你呢。”
她抬手捏住他的脸，附耳轻言嘲弄道：“云牧，你不会真以为姐姐看不穿你那小心思吧？你看似在和姐姐我说话，但其实心里一直想的是我的小妹上官秋月，是嘛？”
她微微停顿，见少年没有回答之后又是继续补充一句。
“那就当你默认咯？哎呀，不用那副表情看着姐姐，你放心吧，她还活着呢，你瞧……她不就在那躺着吗？”
说罢，侧身而站，轻打响指，一株株星辰之力凝聚的灵火一字排开燃起，仅仅瞬息之间，便是点亮了整个洞窟。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云牧看清了不远处地面上的情况——上官秋月宛如一只受伤的雏鸟，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面上，双手蜷缩在身前搂抱着自己膝盖，面色极其苍白。
“秋月小姐……”
呢喃一句便是数不尽的心慌。
……不行……再这样下去小姐会死的……我要快些过去给她喝我的血才行……
但却只有右手轻轻挪动了半分，而后，他就被杀千默抬脚踩了回去。
云牧这才发现，少女并没有穿鞋，纤细玉足沾染着些许灰尘踏在衣服上，只余下粉嫩。
“不要乱动！我这么费劲把你绑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什么苦情戏码的。”
少女秀眉微蹙，嘴上说起来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话。
“我就不明白了，我这小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喜欢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荀依姐……”
“闭嘴！我不想听你那些话！我早就听过了！”她抬脚踩在他的嘴巴上，用力碾了两下，眼底闪过一丝满足感，“你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替另一个女人说话，你不会以为这很浪漫吧？真是可笑至极！”
“我真搞不懂了，上官荀依到底喜欢你哪点了？明明是一个除了脸还凑合过得去，整个人一无是处的废物。”
收脚，弯腰，抬手，嗤啦一声扯碎那件上衣一气呵成，而后便是轻笑。
“瞧瞧你这身上的伤，被欺辱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满脑子想着别人，你的血性呢？你身为人的尊严呢？你他丫的到底哪里好了？害得我明明才第一次见你，就要我对你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该死的……”
她连连咂舌，一只手抬起捂住了他的嘴，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另一只手却是控制不住地在少年的身上乱摸，
“所以，你和姐姐走好不好？上官荀依和我会对你好的……”
她凑近云牧的面庞，语气刚平和下来，却是感觉手中一阵刺痛，收手，已然看到了一个牙印留在了手掌之上。
但她并未因此动手，也没有因此生气，她只是垂眸与那带着怒意的眼神对视，不屑一笑。
“少年，蚍蜉撼树，匹夫之勇可不是什么优点啊。”
“你到底是谁？快从荀依姐身上下来……”
“我是谁……？啊啦……我是上官荀依啊…这才小半天不见，小牧你就忘记我啦？”
看着那强扭出来的笑容，云牧只觉得心里犯怵，但更多的，是对方假扮自己熟知之人的愤怒。
“你就不要演了……你到底是谁？虽然你外形和荀依姐一模一样，但是气质神态乃至说话的方式都与她完全不同，你这样做到底什么目的？”
哦？我还以为我演的够像了，原来……破绽这么多吗？
少女呵呵笑了两下，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表情很是古怪。
“诶呀，好吧好吧，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演了，我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上官荀依，只不过，我相较于她会更加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我很多话其实也是她想说但不敢说的哦～”
“哦对了，虽然因为她的原因我对你有些好感，但是……我最多做到的，只是不会杀死你罢了。”
“至于名字嘛，我自己取的，叫做杀千默，你喊我杀姐姐就行了哦。”
本质？表达情绪？杀千默？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荀依姐她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吗？
显然，这些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云牧的认知，但还未等他思考，少女已是继续开口。
“不过这还要谢谢你，要不是她为了带你走伤得太重，以至于灵魂这么虚弱，她也不至于被我这个新生的魂体趁虚而入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足够我做事了。”
“云牧啊云牧，其实我真的蛮讨厌你的，在我看来……你以为的自我解脱从来都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你真的以为你死了，时间就能冲刷我们心里的伤痛吗？”
她下意识将称呼换为了我们。
“不能！根本不能！！这只会成为让我们铭记一生的痛苦……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云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在别人心里不重要？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更轻贱！？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她紧攥着少年的双臂，语气又带上了癫狂，却突然的，她又是捂嘴轻笑起来。
“哎呀，抱歉抱歉，我好像被本体给影响了，竟然会因为你那些愚蠢的行为而心痛，本来还想着给你些教训，但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也会因此伤心呢。”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站起身子，慢步走到了上官秋月身前，又蹲下，用匕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面庞，扭头看向云牧。
“所以我在想啊，既然本体这个善良的家伙做不到伤害自家姊妹，倒不如我来出手将这个一切罪恶的源泉给解决了，这样你也就不需要因此而死了，不是吗？”
“反正时间会冲刷一切……你也曾经这样说过的……不是吗？”
说着，她已然高高举起了匕首，而目标则是身下少女的咽喉。
但她的目光却依旧盯着云牧，迟迟没有下手。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她想再玩一会儿。
“住手……”
“大声点，我听不见。”她想听到云牧挣扎的声音。
“我让你住手！”
瞬间，只是瞬间，云牧的身子宛若离弦之箭般爆起冲向少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然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翻滚几圈，最后以一上一下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而匕首，则是被云牧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她失策了，但也没有完全失策，这看似突如其来的反击，其实一直在她预料之中，从她一开始发现少年醒来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
毕竟……那个功法是她使用的，对方有破解的预兆，她自然也会有所感应。
她静静的看着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少年，血红的眼睛中闪过数不尽的兴奋。
哎呀，小云牧，看来姐姐是错怪你了呀，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寻死的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