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兽，是你对我们的称呼吗……”她的声音变得时断时续，看上去支撑不了太久了，那个机器人的破坏对她造成的打击可能是致命的，“我也不知道……但是，自从我们清醒时，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被规则束缚，任务就是清扫所有进入这个世界的入侵者……起初我们还能保持自己的意志，不被魔女的力量干扰，然而，随着时间的递进，我的同伴们都化作了虚兽，在每一次游戏开始的时候诞生，在游戏结束后同这个世界一起消逝……每一次的死亡，只会让我们离怪物更进一步……只有我，因为稍微了解一点结界的知识，在这个属于规则漏洞的地方，建下了巢穴，才勉强保证不受魔女控制……”
也就是说，我杀死的那些王兽们生前，全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战死的人们吗？
看出了我内心动摇的少女，尽管已经相当痛苦的样子，依然选择用柔和的声音安慰我：“不用自责，实际上我们早该死了，你的做法反而为他们带来了解脱……你已经……拿到了四把钥匙吧？虽然我也没见过……当七把钥匙聚齐的样子……但我有预感……到了那时候，一切都会结束。动手吧……趁我还未彻底变成那种怪物前……至少……让我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我点点头，双手倒握住了剑柄：“你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吗？”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呢……不管心智，还是资质，都远超我见过的每个人……如果是你的话，或许真的能够……“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请代替我找到璐蒂亚斯学院……说服也好，强迫也好……绝对不能让这场游戏进行下去了……”
我皱了皱眉头：“你是想说，这个游戏的幕后主使，是你们身后的组织吗？”
“我不清楚……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接触魔女的机会……但是，这是个陷阱……”
“陷阱？你到底在说什么？喂？”
“拜托了，请一定要制止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魔女，她……和其它的魔女……完全不一样……她是故意……￥@！！#@……”
看样子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黑色的部位进一步地上升，眼中的瞳色也逐渐转化为了虚兽一般深邃的红。
“再见。”我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剑插入了她的胸口。
她像是回光返照，瞳孔忽然清醒了一些。她张张口，露出了安宁却又疲软的神色：“对不起……”
我知道她在指什么，于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请你……带走那个……朋友……我……核……”她指了指不知何时掉落在离我不远处的一个铁制的小球，看样子和她能操纵那个巨大机器人的原因脱离不了关系。意思是要送给我吗？
“拜……托……”
“我知道了。那么，能告诉下我的名字吗？”
“阴阳……叶家……叶潇然。”
“嗯，我记住了。”
少女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她死了。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可是心中的那份悸动仍然在所难免。或许是兔死狐悲一般的情感，可是这种时候我还是仍不住会去思考自己会如何死去。杀人者，人恒杀之。在我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终有一天会被他人杀死的准备。然而，不管前方等待着的是平原，亦或悬崖，我都会坦然面对，一直这样走下去。
和其它虚兽死去时的样子不同，她的身体并没有消失，鳞片逐一被自动剥落，露出了之下姣好的肌肤。嘛，虽然她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位17、18岁的少女，但是像她这样的强者，保持外表青春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且还在这个特殊的空间待了那么久，真实的年龄怕是我的好几千万倍吧？活了这么久，哪怕一头猪都能成精了，她的真实力量，应该远超过我才对。可是她却一次没有动用自己的能力，不光帮助我领悟星衍的力量，最后更是主动赴死，看不起人也要适可而止吧。
不过，还是谢谢了。
我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抱起了她的身体，轻轻放了进去，同时埋上了土。我仍觉得有些不太靠谱，于是又一次展开了虚数领域，对已经成为了一具空壳的机器人，进行了加工编写。
“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吧……不过，还是麻烦你在此守护好你的主人安眠，这应该也是你的愿望吧。”
同时留下的，还有我的部分信息备份，这是以防万一留下的后手。听了她的话后，我才醒悟过来这场游戏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凡事还是谨慎为先。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话说，亦心尘跑哪去了？从刚才的战斗起，我就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了。会不会是躲在哪里了？
突然间，我的身体一震，我立马意识到这是要脱离的前兆。当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处安静的公园中，周围人对我的突然出现似乎并未在意，继续自顾自进行着自己的动作。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离我进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50分钟，根据我测量出的时间比例换算，也就是说我这次在虚域里待了有一个来月吗？还真是最漫长的一次吧。
时间也不早了，家里那家伙应该也在等着吃晚饭了。嘛，既然回到了现实，亦心尘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就这样，我进入魔女游戏的第五天，就此拉下了帷幕。看样子，似乎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那时候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交错的视线——
我躲在黑暗中，等待她彻底离开后，这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看来她并没有发现你。”男人的声音从我的手机中传出。
“嗯，毕竟我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特长了啊。“我说，”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找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的话，现在已经暴露了吧。”
“抱歉抱歉，我也没想到你们那时候已经前去挑战那只怪物了啊。也没什么，我只是向你传达下老板的指令。”
我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父亲他，又有什么新任务要交给我了吗？”
“啊啊，老板的原话是这样的。”他轻咳了两声，硬起气，试图模仿父亲的声音：“‘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些天的记录表明，你已经完全取得了她的信任。同时，‘那个东西’也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实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颤抖地问道。
“哈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你一直以来不都是那么做的吗？作为我们的眼睛，跟在最有资质的人身边，陪伴她，安慰她，在取得充分信任后……”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杀了她。”
“！！！”
“别紧张别紧张，老板可不会让他心爱的女儿去送死，毕竟那可是半步踏入了星衍之境的怪物，就算毫无防备，也不是你能杀死的。放心吧，我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最华丽的舞台，她会在上面尽情舞蹈，最后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一样完美地谢幕。”电话那头传来嘻嘻的笑声，我的心却如坠落冰谷。
“可是，难道不能劝她加入我们吗？她的资质，难道还不够被父亲看中吗？只有他开口的话，我一定……”
“没错，不论是容貌，还是资质，那个女孩都的确是世所罕至，我就不说了，连老板都有些动心了呢。”
“那样的话……”
“可是，那家伙是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的，正因为是一直陪伴着她的你，才明白这一点吧。”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我咬紧了嘴唇。
“太过刚毅的铁棒，只会折断自己。她是那么的完美，果断，正义，美丽，令人垂怜。但是啊，你要知道，所谓人性的黑暗，就是看见越完美的东西，就越忍不住想去毁灭。决定她命运的，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老板，而是关注着这场游戏的，那些‘观众’们啊。对于他们来说，需要的不是那种终究会慢慢消逝的美丽，而是当那份美丽死去时，残留下的永恒，才更能触动心弦啊！啊，啊！光是想象着那一幕，我就忍不住想要高潮了啊！”
“……你这个疯子。”
“呼呼，你可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啊，‘背叛者小姐’。最后能活下来的，不是聪明的人，也不是力量强的人，而是听话的人，你应该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啊。做好你该做的，一有犹豫的话，就好好想想你的弟弟吧。我想，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明白了。”
我挂断了电话，身体无力地靠在了一颗树上，手机顺着张开的手掌滑落到地面，我却恍若未觉，默默地重复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