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眉梢微挑，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玩味。
“好啊。”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此刻，这狭小包间内的一切，从摇曳昏黄的灯光，到众人脸上压抑的感觉，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如同棋盘上早已落定的棋子。
他只需坐在这里，只需在心底清晰地，一遍遍地勾勒那个画面——李晓冉的死状。
鲜血，如同盛开的诡异花朵，在她纯白的校服上晕染开来。
那双总是带着怯意和温柔望向林成的眼睛，失去光彩，空洞地睁着。
纤细的身体以扭曲的姿态倒下，就在这张桌子旁，就在林成的眼前……
光是想象这即将成为现实的场景，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愉悦感便在他心腔里扩散。
冰冷的快意顺着脊椎攀升，让他几乎要舒服地喟叹出声。
等着吧，林成。
你会看着你身边一个一个对你好的人全部死亡。
然后，你会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挣扎化为徒劳，看着你的骨头一寸寸碎裂，你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这个命运，就是如此。
我就是命运。
是世界的主人，是剧本唯一的书写者。
所有的例外，如苏晚晴那短暂的反抗，不过是乐章中不和谐的音符，终会被他亲手抹除，就像抹掉一滴碍眼的污渍。
周明远从容地伸出右手，搭在了那支的铅笔顶端。
“那么，开始吧。”
周明远的声音低沉，闭上眼，似乎在凝聚心神，又像是在享受这掌控全局的瞬间。
然而，就在他闭目，精神专注于勾勒李晓冉死亡画面的时候，
空气中粘稠的沉闷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了一下，突然稀释了许多。
柳如烟一直紧绷的神经猛地一跳。
她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轻了许多，呼吸顺畅起来。
她疑惑地看向四周，昏暗的灯光依旧，模糊的影子仍在墙上摇曳，但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刚才那种被无形力量扼住喉咙、思想都被冻结的感觉，似乎……松动了？
其中一个苏晚晴的闺蜜，那个之前揉着太阳穴说手机忘拿的女生，眼神里也闪过一丝茫然。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刚才仿佛被钉在椅子上的沉重感减轻了些许，甚至还犹豫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包间门，一个想离开的念头清晰地冒了出来。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周明远后，刚刚冒头的勇气瞬间消散，身体重新变得僵硬，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原地，只是手指神经质地绞紧了衣角。
更明显的变化是灯光。
原本被压缩在方桌上方、只能照亮众人面孔和中央白纸的昏黄光圈，其边缘的黑暗区域仿佛被某种力量驱散了些许。
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向后退缩了几分，使得包间角落的轮廓、椅子的边缘，变得稍微清晰可辨了一些。
周明远似乎毫无所觉。
他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血腥快感中，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沉醉的微笑。
他缓缓睁开眼，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生，我是你的今世……”
周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诡异。
每一个音节落下，都像一块沉重的冰坨砸在众人心头。
来了！
就在他念出第一个完整句子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的恐惧感，猛地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窜起，淹没了全身。
“嘶……”
离周明远最近的一个男生倒抽一口凉气，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好……好冷！”
另一个男生抱着胳膊，身体蜷缩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两个紧挨着的闺蜜更是啊地一声低呼，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紧紧抱在了一起。
林成也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吃惊地抬起头，这感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刚才在外面大厅，虽然气氛压抑沉重，但温度是正常的。
进入这个小包间后，最初也只是觉得空气凝滞，呼吸不畅，温度并无明显变化。
但现在，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窖，空气的温度仿佛在几秒内下降了十几度。
林成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李晓冉的手，发现那只小手此刻冰凉得如同刚从雪地里捞出来，而且抖得更加厉害。
李晓冉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白得像纸。
她不再是仅仅抓着林成的衣角，而是整个人都拼命地往林成怀里钻，仿佛那里是唯一能抵御这恐怖寒冷的避难所。
小小的身体冰冷而僵硬，牙齿也在格格作响。
“冷……林成……好冷……”
她细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如烟同样感受到了这股非自然的低温，牙齿打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环抱住自己的手臂，看着周明远，看着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温度剧变和众人的惊恐视若无睹，依旧用那种冰冷带着韵律的声音念着，
“若想与我续前缘，请在纸上画圆圈……”
飘在空中的苏晚晴，内心的怨恨达到了某个程度。
周明远开始念诵那所谓的笔仙咒语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充满了苏晚晴能够感受的空间。
然而，
也正是这股令苏晚晴难以忍受的气息弥漫开来的同时，
苏晚晴惊愕地发现，自己脚踝上沉重的锁链，似乎松动了？！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随着周明远念诵的持续，随着那股恶臭作呕气息的弥漫，苏晚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透明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沉寂的东西被激活了。
一股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开始在她冰冷的身体深处缓缓流动。
带着尖锐，冰冷的恨意，想要撕碎一切的愤怒。
她死死盯着周明远搭在铅笔上的手指，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那股刚刚苏醒的微弱的力量。
目标，不是周明远，
而是，桌上那支铅笔。
集中精神，
恨意，
愤怒，
就是现在。
苏晚晴的手指，对着那支铅笔，轻轻一勾。
嗡……
那支铅笔在光滑的白纸上，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笔仙，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