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木子理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灵魂中溜走了。是风带走了他的灵魂之火吗?

随着精神空间急速变暗,木子理发现憎恶变得沉默寡言,而自己的记忆、精神力连同着存在本身,都在飞速流逝。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条宽阔而死寂的河流,连通了他的精神世界。陷落,崩塌,他的每一分意识如积雪消融一般,不受控制地坠入河流之中,在风的助推之下,与浪花融为一体,构筑出了一艘形状扭曲的黑色小船。

小船上没有船夫,但在下方却有一个形状类似于母源的发动机,正以憎恶的本源为染料,推动着小船将木子理的灵魂送往遥远而不可触及彼岸。

一个世界的能量或许不足以扭转大虚无的历史,但若是以一个诞生于混乱纪元的古老存在为祭品,时空可以被溯源到极限。

“真是一颗完美的灵魂啊,就和天空中那颗独一无二的星星一样美丽。”

木子理听到了微风在他耳畔低语,湿冷中带着股令人不适的铁锈味。

“你是我亲手打造的杰作,但从诞生的一刻起,你便是不完整的。你的灵魂一分为二,你的肉体吹弹可破。这样的你,是无法承受宏观时空的压力,在虚无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璀璨光芒的。

你需要打磨,需要沉淀,更需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粉碎重组。唯有如此,世间最美的艺术品方能出世。在这个灰暗绝望的现实里,它将为一切纷繁与喧嚣画上句点,独留唯一的真实。”

“你是来带走我的命的吗?”木子理微笑着,双臂环绕自己的身躯,施加封尘结界,想要尽可能规避河流上方阴寒的死气。“拉帝亚斯,我不会轻易死去的。毕竟……”

“毕竟你可是世界的主角?”下一秒,整条勿河都汹涌了起来,发出了颤抖且沉闷的嗤笑,“如果单凭主角这重身份就能逆转命运,那史书中,为凡人文明立下汗马功劳的无名英雄们,怎么会连个墓碑都没有留下,就在时间的长河中化为尘土?我的孩子,能否请你为我解惑。

这个困扰了我千秋万载的难题,曾让我执着,让我疯狂。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会不断抽取再注入生命力,直到你能回答我为止。

生而复死,死而复生,就是那些无名英雄的待遇。无数次力挽狂澜,身死魂消。又无数次被人从坟墓中刨出来,拖着残破的身躯与意志,为这个从不关心他们死活的世界而战。

现在的你,有能力承受与他们一样的待遇。倘若你经历了千百次的死亡,告诉我,你如何不痛恨这个世界?难道要到尸骨不存,魂飞魄散为止,你依然要坚持说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在我看来,身患绝症的病人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死亡!”

这下,木子理终于搞懂了拉帝亚斯当初在勿河中给予自己千变万化权能的用意。那不是给他可以随便作死的不朽之身。恰恰相反,那是要让他用无法死亡的意志去体验千百万次不同的死亡。

这样一来,新鲜出炉的胚料才能在死亡的打磨下变成真正的艺术品——那个能够完美继承拉帝亚斯血脉的载体。

夺舍,还是单纯以自己为引子,引出别的什么,木子理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拉里森的彻底消亡,憎恶的本源燃烧,都让他这件艺术品更加接近拉帝亚斯理想中的杰作,承载那份足以逆转命运,时间主神的力量。

在那之后,拉帝亚斯或许会用这份力量去报复整个星域。也有可能,她更大的意图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新星域。但那些都不关他的事。

作为人,在勿河对生命力的瓦解下,他即将丧失自己的意志,成为最纯粹的权能载体。也即将成为他最痛恶的形象——被力量裹挟,失去自我的神。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陷入拉帝亚斯的布局中却不知情呢?按理来说,以摩闻族对时间的敏感度,任何微小的变化,尤其是拉帝亚斯身上这股浓郁的死亡气息一旦出现在现实中,都会瞬间警觉。

自己活了那么多年,有过那么多身份,也未曾注意到自己身边的死亡气息。给摩闻族带来死亡的往往都是肉眼可见的天灾人祸。死亡这种微妙的概念,应该会在一个正常的世界中异常显眼才对。

在木子理思考之时,海浪中心张开了一只黑红相间的眼睛——那是由无数扭曲的线条与触须糅合而成的巨大旋涡。

“有传言一位天命之子在濒临真正死亡的时候,也是他透支全部潜能,智慧抵达顶峰,最接近真理的时刻。因为那算是世界意志用自身的未来为代价,在绝境中为主角开辟前路。而777号世界,是堆叠了上千次,灵能最丰厚的一个,理应成功才对。

可在你身上,我为何看不到真理的微光。是你提前透支了你的潜能吗。不可能!最完美的艺术品不可能有这种瑕疵。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的计划可不能在终点前失败了。”

从拉帝亚斯那最纯正的螺浮语中,木子理得知了她计划的用意。她要用一个完美造物的死亡,和无数世界的毁灭,吸引真理的降临。

接着,木子理就看到那只能瞬间清空他人生命力的眼睛里,冒出了无数毛茸茸的触须,伸入通往异界的传送门中,取出了许多让他无比熟悉的紫色晶体。然后,就当着木子理的面把聚灵石一个个碾碎,抽取其中储存的历史记录检查。

是聚灵石!为何拉帝亚斯会掌握聚灵石?它不应该是西斯提亚创造摩闻族的材料吗?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西斯提亚为何会患上失魂症,虬月阁的历任大祭司都不长命,林秋月一直想方设法维系西斯提亚定下的续尘传统,还经常表现出一副求死的样子。

“我早就知道了,温柔仁慈的母神大人从来不会对摩闻族苛求什么。我们是她的孩子,也是陪伴了一个孤独小女孩玩过家家游戏的玩偶。

西斯提亚对我们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故意为我们留下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由意志一直都在我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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