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种子刚出芽却落得枯萎至死,学飞的雏鸟未展翅膀而入天敌之腹,或许这才是杰鲁斯想要看到的结局——他本性如此而已。
“你......做错了一件事。”
女孩刚开始的声音有点发抖,但牵住小女仆的手后,很快恢复了平常。
“何以见得?”
男人的目光斜向女孩儿。
“我待会儿再回答您的疑问,先生。该叫醒一个傻瓜了…拉斐尔!”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突然喊出男孩的名字。“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没听到男孩的回应,女孩儿决定再继续呼唤男孩的名字:“拉斐尔,你应该还有要坚持的东西,不是吗?”
男孩缓缓抬起头,看到女孩儿坚定的眼神后不由得平静了下来,然后苦笑着回应了她:“我醒着呢,米莉安娜小姐,这天气不至于让人打瞌睡。这位先生说的话题确实无聊了些,我会洗耳恭听的。”
“噢......”有一瞬间,杰鲁斯好像在男孩身上见到了似曾相识的双瞳,他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将视线转到那位女孩儿身上。
“傲慢与虚伪,这就是您的真面目,洛基先生。”从刚才那番话中,米莉安娜似乎察觉到洛基的品性。
“好吧小姐,我觉得你不应该对他人恶意揣测。我倒不觉得刚那番话有错,如果只是陈述事实就被称之为傲慢,用美话给予对方虚渺的幻想就一定是真诚的?”
杰鲁斯那双赤红的蛇瞳透过护目镜注视着米莉安娜,从外表看她只不过是一位盲眼的普通女孩儿,可这样一位女孩却能通过声音引导着陷在泥潭的男孩。
“傲慢的是心,虚伪的是话语...洛基先生,我所接触的那些记者们大多数都把那位政客的事迹当作笑话。或许您说的没错,怎么会有人傻到考虑百年后、甚至千年后的事情。”
女孩见不到眼前的任何景象,她却能精准地定位杰鲁斯的位置,这下杰鲁斯感到愈加不可思议了。
“洛基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回答一下我接下来的一个提问吗?”
女孩儿把选择权交给男人,然后正襟危坐地等待回复。
“小姐,不必顾虑,尽管问吧。”男人好奇地取下帽子并交给站在一旁的玛格达女士。
“那位政客,卡维·罗德里格斯,是您的友人吗?”米莉安娜丝毫没有转移视线的意思,仍旧紧紧“盯”着男人。
双方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待一阵轻风拂过,女孩才继续开口:“尽管您刚刚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在瞧不起那位叫做卡维的男人,但除此之外,其中似乎还包含了愤怒、惋惜与些许同情。”
“这倒奇怪了,我与那名司令素未相识。”
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明显在抗拒着米莉安娜的揣测。
“我对他的见解仅仅停留在那场演讲而已。就结果而言,那个男人做的蠢事是此次大战的导火索之一,其下场你我他都皆知。”杰鲁斯再一次冷笑着看向拉斐尔,结果被拉斐尔以一个不服气的眼神硬刚回去。
“那么纳贝鲁奇家的千金又是如何看待那位男人的?”
“我想我刚才已经评价过了...他在傻傻地做着让人思考百年后、千年后的事情,有人说他费力不讨好,有人说他是个空想家只会动动嘴皮子——卡维先生就是如此的傻,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选择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毕竟在未来成为历史之前,一切都不是定死的,哪怕是曾经对一个人压边倒的风评,也会因为时代的前进而改变。”
女孩儿抬头“看”了眼天空,微微一笑,然后对着男人说:“不妨听听另一个人的看法,如何?”
听到米莉安娜的暗示,拉斐尔松开轮椅的把手,笔直地走到那位金发男人面前——并没有将握紧的拳头打出去。
“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那个男人不值得可怜,准确的来说不值得被你们可怜,你们的评价与想法对他来说毫无用处。那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在意别人的任何看法,讥讽嘲笑也好,同情惋惜也罢,那终究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呵!然而那个鲁莽的人却因为这个举动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丢了条命。假如有人在那场灭门惨案当中存活并逃了出来,那唯一存活的家伙没准才是渺小而可怜的。”男人自以为这些话能够激怒拉斐尔。
“洛基先生。”男孩儿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洛基,继续补充道:“唯一存活的那个人,确实渺小而可怜,甚至没有自我,但这又怎样?世界并没有因此毁灭,仍在照常运转,也许那个可怜之人曾对自己死心过,但他绝不会错怪那位先生。”
拉斐尔的眼中尽是不甘,接着说:“我虽不能说十分了解那个叫卡维的男人,但这个男人仅仅是发表了个人的想法,然后像往常一样等待着归途的马车......假如那个存活下来的可怜之人就站在您眼前,他也一定会说这事儿错的不是卡维,只是那些人还没想好怎么去理解卡维所说的那些话。”
“那样的做法只能称之为傲慢,其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男人反驳道。
“有人排除异己、做法极端,让卡维和他的家人遭遇了苦难,这世上就是如此不公。”女孩补充道,然后严肃地对杰鲁斯说:“如果那位卡维先生的想法能被一部分人接受,那这些信任就会成为种子的营养,这样一来干瘪的种子也有长出新芽的可能性。”
“可能性。”杰鲁斯讨厌听到这个词。
可望着不愿服输的女孩和男孩,杰鲁斯觉得再继续执拗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杰鲁斯接过玛格达女士手上的帽子,利落地扣在自己脑袋上,准备动起双腿,却被身后的女孩儿喊住了。
“洛基先生,您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讨厌那位名为卡维的男人呢?”
米莉安娜解不出心中的困惑,干脆问了出来。
“人一旦死去,谈何梦想?只是空想躯壳下的牺牲品罢了。”男人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后与一旁的女士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