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屋子太小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和海拉来到初次相遇的河边。

    河水滔滔，到了夏季。

    维罗妮卡坐在草地上，看天。

    这里的天空比游戏世界里的要真实得多，云彩在变化，柔和的风还会俏皮地把草吹进维罗妮卡的视野。

    海拉在看维罗妮卡旁边看着，她今天穿着正式的魔法袍，但没有戴帽子。

    维罗妮卡忽然问：“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

    海拉小声说道：“今天家族组织能力测试，我完全没有魔法天赋，又让父亲母亲失望了。”

    “家族？”

    “嗯，你知道我的姓氏吧，莫洛达克。”海拉说起自己的姓氏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纠结。

    莫洛达克？

    维罗妮卡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艾瑟隆这个以工匠著称的城邦，莫洛达克是唯一的魔法世家，这个家族几乎全部都是水系魔法师，甚至还出过一个水系高级魔法师。

    只是后来，莫洛达克家族走向衰落，但在艾瑟隆，依旧还是响亮的名字。

    可自己不曾听说海拉是他们家族的成员啊。

    看了看一脸落寞的海拉，维罗妮卡忽然明白了。

    原来莫洛达克家族不愿承认海拉的正统。

    海拉是他们的弃子。

    见维罗妮卡了然的神情，海拉无声地笑了笑：“每当我说起这个名字，别人就会想，是莫洛达克家族的孩子，提起我也只会说莫洛达克小姐，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没有啊，我倒是觉得海拉就是海拉，还是海拉这个名字好听一点。”维罗妮卡眼神真挚。

    毕竟海拉这个名字可是在未来令人闻风丧胆的，莫洛达克家族的名字会随着艾瑟隆的陷落而消失。

    “果然维罗妮卡小姐很特别呢。”海拉感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河边洗衣服，我看见你盆子里脏兮兮的衣服，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可怜。抱歉维罗妮卡小姐，我那时想着这样的家伙面对的生活才是一地鸡毛吧，我至少吃穿不愁。我看向你的脸，却发现你的脸上还充满着微笑。”

    维罗妮卡笑了笑。

    那可不，自己来到幻想中的世界兴冲冲的，除了在工厂干了两天活有点累，也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痛苦。

    能不乐观吗？

    “我要不……还是放弃吧，也许我真的没有魔法的天赋。”海拉犹豫良久，还是开口了。

    “至少我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很合格的。家族很需要政治联姻，没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就会被派去联姻，所以他们才没有抛弃我。”海拉有点自暴自弃地说。

    “也许……你只是不擅长水系魔法呢？”维罗妮卡小心翼翼地说。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这样掺和这个未来女武神的人生，可她作为一个新时代三好青年，听见一个女孩要用自己的婚姻来证明价值，还是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海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我们家族一脉相承的水系魔法我都没有天赋，更遑论其他了。”

    “……”维罗妮卡没有继续说话，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过多左右海拉的意见，未来的海拉可是有着屠城的经历的。

    现在的海拉乖巧可怜，可未来呢。

    “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今天来见你纯属一时冲动，给您带来的困扰还请谅解。”海拉一脸轻松地说，“维罗妮卡小姐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我有这样的感觉。”

    “海拉小姐也会。”维罗妮卡脱口而出，“不要放弃，放弃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维罗妮卡想起了自己高三毕业晚会的那个晚上，他远远地看见自己暗恋的女孩在表演舞蹈，心中的暗恋滋生的情感慢得快要溢出来。

    但是他看见一个男孩走向她，献上花束的时候，他忽然就蔫了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场。

    后来不久的一天下午，女孩忽然给他来了信息。

    “你知道吗？那天我以为你会来表白的，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你藏情绪的能力真的很烂。”

    他才知道那天给她献花的是一个另外一个她没有好感的男生，但是后来他们在一起了。

    他在那天选择了放弃。

    “谢谢。”海拉眼底动摇，但很快城市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又告诉她，这个世界并非浪漫至上。

    维罗妮卡目送着海拉离开，心里忽然莫名地堵。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小木屋，走进小木屋，看着桌面上凌乱的图纸和还未完工的铁皮人，她也没了之前的热情。

    她躺在坚硬的木床上，瞥见有些破败的屋顶，一缕光从屋顶倾泄下来，落在她的额头。

    这个世界好像也挺混蛋的，游戏设计者也并非把所有事情都设计得尽善尽美。

    尽善尽美的世界是一个无聊透顶的世界。

    所有故事里的冲突，都是带给某个人痛苦或苦恼的。

    维罗妮卡就这样睡了过去，然后在深夜醒来。

    她听见远处城市的机械依旧在运转着，这是城市的工厂在全力运作，为“城主”和他的骑士打造他的宫殿和专属武器。

    而在一个月后，这些武器会成为摧毁城市的帮凶。

    维罗妮卡知晓一切，却没能力去改变什么，就算她现在去大街上撒泼打滚揭露真相，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只能自己逃跑。

    她脑海里忽然出现海拉那有点受伤的身影。

    随后她又摇了摇头。

    海拉会没事的，后来的历史里有她，她没有死在这次灾难里。

    反而是自己很危险。

    必须要尽快做出铁皮人。

    维罗妮卡走到手工桌前，用特制的刻笔在计算石上蚀刻剩下的电路。

    但是她心里一直很烦躁。

    维罗妮卡忽然把手中的刻笔放下，打开房间的门，冲了出去。

    维罗妮卡在深夜的艾瑟隆里奔跑，深夜的艾瑟隆泛着鎏金色的光，那是赤红的烧铁发出的光芒。

    维罗妮卡跌跌撞撞。

    依靠自己之前的记忆，维罗妮卡在城市里畅通无阻。

    她想起了对海拉说的话，“不要放弃，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再留遗憾了。

    永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