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炎魔,此人之所以得以此名,正因为她是个暴戾恣睢、灭绝人性的魔鬼!”武沧澜道,“炎魔出手,从不论青红皂白,更不谈是否相识!她残忍嗜血,想杀就杀!所经之处,必是尸山血海!为师曾想为民除害……可惜,一直未能与她真正交手!”
说罢,重重叹息,继而大步离去。
暴戾恣睢、灭绝人性……
残忍嗜血,尸山血海……?
武明暄踏入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可怖的形容。她在之前听到了百里易之的话,结合起洛星隐的发言,原本还考虑过自己母亲是否身份不凡的可能性。
但现在,她开始不确定了。
娘亲……自己那一向热情开朗,善良爱笑的娘亲……
她……
她真的会是……武沧澜口中的【南冥炎魔】吗?
联想到十年之前,墨轻歌在被青龙带入青云窟前,周身爆发出的一阵火光——
武明暄只觉得浑身发冷,好似连呼吸也要停滞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此时感到浑身发冷的,并非只她一人。
……原来如此。
武沧澜大步前进,心下却已了然。
他就说为什么,为什么武功显然敌不过百里易之的武明暄,竟能把他的人头和无名之剑全部都带回来。
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因为她是女孩,又一向表现得十分恭顺,所以才一直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
武明暄,是南冥炎魔的女儿……
她继承了炎魔的血脉!
所以才能忽略武功的差距,甚至越过层级,斩百里易之于剑下!
一个才十六岁的小丫头……
若非她是自己门下弟子,武沧澜定会将其斩草除根!
只是现在……
“大哥。”
想起那个名为武沧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的样子。
武沧澜的两手就难以自控地紧握成拳。
武沧云……墨轻歌!
武明暄是他们两个的女儿——就等同于是自己的【侄女】!
而这个侄女的爹娘,一个被自己打落悬崖,一个则因自己被青龙带走!
没有一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武明暄若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想?
不,他不必考虑她怎么想!
【蛰影原非尘间客,掌御大日镇八荒】——
来到了写有此批命的房间之中,武沧澜一动不动。
他曾以为,宁舞阳和武明暄合在一起,便能算是双日,双日凌空,其威自然能算【大日】。
可如今细想的话……
武明暄一人的名中,就已经有了【双日】。
日光炽烈,其母墨轻歌又是为炎魔……
更不要提,自己竟然教给了武沧云的女儿……一门同样为【云】的功夫!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天命注定?
倘若为大,这掌御大日,岂非是单指武明暄一人?
蛰影原非尘间客,掌御大日镇八荒……
若是反过来呢?
岂不是——
【曝骨荒原九芒下,蜷躯畏日惧天光】?
在以墨笔写下此句的一瞬,武沧澜浑身一震!
在千游的劝说下,他放弃了寻找玄女再获批命。
可在与武明暄的一番对话后,他却是自己,为自己尚不清楚的后半生,写下了如此之句!
“好你个武沧云!”
思及至此,武沧澜不由怒上心头,一拳锤在桌上。
“当年,是你阻碍我获得【寰宇归藏】之诀,只得通过自行的猜想和参悟,才得以借助残卷,创造出这【三光归藏】的独家法门。现在,你的女儿又继承炎魔之血,藏于我的门下磨砺锋芒……真是阴魂不散,可恶至极!!!”
“帮主————帮主啊!!”
千游的声音,由远及近,注意到那直往门里而来的脚步声,武沧澜飞快地折起桌上墨字,将之收入怀中。
然后,摆出一副无事发生过的姿态,平静而淡然地在纸上写下一个【策】字。
武沧云已经死了。武明暄显然不知道过去的事。
他必须想个对策处理此事。既不能突然发难,让人觉得覆雨翻云卸磨杀驴,更不能只求结果,让人觉得覆雨翻云的内部可随意出入,不堪一击。
“帮主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千游哭着进来,扑通一下跪在武沧澜的腿边。
武沧澜转头一看,只见千游那原本光洁亮丽的脸上,竟是被人用墨笔画了一个覆盖了整张脸的王八!
纵是他见多识广,定力十足,也是差点没忍住,为这过于滑稽的一幕笑出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游哭得更凶:“二、二少爷……”
“玄策?”
“二少爷他又发脾气了!”千游满脸委屈,“小的可真招架不住啊!”
武沧澜只笑笑,不说话。
“帮主,二少爷性情最近阴晴不定,变了好多,还满口粗话!”见武沧澜没什么特别打算的样子,千游只好自觉地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道,“帮主,您也好多年没去看过二少爷了,是不是抽个空去看看他?今天是二少爷十八岁的生日啊……!”
“……是啊,”武沧澜缓缓起身,目光如若投向远方,“玄策都已经十八岁了……”
湖心小筑。
此处覆雨翻云的禁地,没有帮主的允许严禁靠近。即使用蛮力强行突破,倘若不知其中的机关分布,也很容易会命丧当场。
要前往湖心小筑,只有湖边小舟这一种方式可用。
“他奶奶的!”
夜晚,湖中小筑内。
一只绿色的鹦鹉,正在主人的玩逗之下,不断地说着粗话。
“他奶奶的!我是你祖爷爷!我是你祖爷爷!!”
“混账!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武沧澜乘小舟前来,于夜色亭栏间向长廊窥探。
梳着高马尾的青年一袭浅色金裳,右耳悬亮银宝石之链,依靠在湖边的坐栏之上,一下下地戳着鹦鹉。
“混账!你去死吧!!他奶奶的!我是你祖爷爷!!”
绿色鹦鹉还在重复着一样的内容,一边重复,一边在笼中上下窜动。
“行了行了,没有用的!”听了一会儿,武玄策向鹦鹉摆了摆手,“我学粗话 ,是为了引起我爹的注意,可他还是不来看我……你走吧!在这里骂也没用,还能省得像我一样,当一只没有自由的鸟!”
说着,当真起手打开笼子,将鹦鹉从中抓出,向着天际丢了出去。
鹦鹉的翅膀一振,很快便飞入暗夜之中。
武玄策笑了笑,目光无意一转,便是看到了站在另一边的武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