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小屋在半山腰的位置。
一条泥土小径一直向上延伸。
回头望去，目光穿过荒草与丛林的缝隙，就能看到我停在山脚下的那辆自行车。
那并非我的第一辆车。
——第一辆是养父的二八大杠，他重病的时候拿去换钱了。
第二辆原本属于花田奶奶，她要去城里和子女们一起生活，所以就把那辆她平时骑去买菜的女式车送给了我。
嗯，我很喜欢它。
因为花田奶奶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只在她面前哭过一次呢。
每次想起来就会有些脸红，因为那时候的我虽然才十一岁，但实际上应该算是个二十七岁的人了吧？
竟然因为闻到红烧肉的香味而哭出来了——就算是因为养父去世后的一整年里我都没吃过肉，也不应该……
呼，坡道好长。
我的思绪被紊乱的呼吸给打断了。
今天好像特别容易累呢。
难道是伤口还没愈合的缘故？
应该……没什么的吧？它们有好好的在结痂，而且摔伤什么的，已经是家常便饭啦。
山好高。
护林爷爷年纪那么大了，还能健步如飞的爬上爬下呢，真厉害。
他和我说，每天他要从小屋出发，抵达山头，到最高的那个塔上，看附近有没有着火的痕迹，然后再接着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检查各种设施，确定没有异常后再回来。
真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呢。
不过，如果让我做这样的工作，我倒是挺愿意的啦。
大学也不是很想读，主要是不太喜欢去城市里。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在太热闹的地方，也不太喜欢一下子和很多人接触呢。
在山里当个护林员就挺好。
只是，不知道护林员会不会招女人呢？
要是，我还是个男人就好了……
男人还是要比女人的身体方便很多的嘛。
不过，如果在城市里，女孩子的身体应该就要比男人便利许多了吧？
毕竟就算是在上学的时候，女孩子也会得到很多优待呢。
城市里的优待大概更多——具体的我其实不大清楚，只是从银杏那里听到过一些而已。
“嘿咻……”下意识的就这么喊出了声。
老实说，就算我自己听，也会觉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声音。
我并不抗拒、也不讨厌我自己的身体，实际上……除开体力上稍微差些，还有某些事情不太方便之外，我还挺喜欢的呢。
这么想会不会有点变态？
毕竟明明原本就是个男孩子——哪怕关于男孩子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但女孩子的身体真的很好，疲惫的时候，看到镜子里那么漂亮的自己，就会心情特别舒畅啦。
在家里偶尔也会不穿衣服晃来晃去的。
虽然是个没什么曲线的身材，但还是很可爱的嘛。
嗯嗯……这种时候就又会觉得，做女孩子真好啦，手脚小小的，自己看着都觉得开心。
“哼哼~”于是我忍不住哼起歌来，是我自己写的歌，用的是很简单的音调，拿家里的口琴就可以吹出来。
“啊，到了！”下意识的就喊出了声。
我已经站在了护林小屋前。
屋子的玻璃有点裂了，所以外面又钉了几根木头固定。
而护林爷爷正在门口锯着木头。
“护林爷爷~！”
“哦？是小清来了啊。”
“诶嘿嘿，果树奶奶让我把这个给你带来~”
“哦！你放那吧。”
护林爷爷的普通话很标准，他是知青下乡时代来的，以前是村里的老师，在那个年代结束后，几乎所有、哪怕在乡村结婚的知识青年都回到了城市，他是这座村庄里唯一留下的人。
“在忙什么呀？”我下意识带上了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的尾音，不是我有意的，或者说，一开始是有意的，但慢慢的，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嘛，已经无可救药的就连灵魂都完全变成女孩子的形状了呢。
所以桑葚说我和他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也很正常吧？
对不起呐，我不是个合格的男孩子——心智不够坚定呢……
“凳子腿坏了，我切块木料下来，用木工胶粘上。”
“哦~”
“辛苦你了啊，又爬那么高。”他笑着抬起头来，即使头发花白，脸上也都是皱纹，但也能感觉到和普通农村老人不一样的气质。
“顺路嘛！”
“真是个好孩子啊，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果树奶奶说我肯定能值不少彩礼呢！”
“……她说的什么胡话。”护林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明我们那年代，都把这糟粕给去了的。”
“现在好像都要哦。”
“越来越过去了。”
“嗯，但是我结婚肯定不要的啦，只要有爱就可以咯。”
“所以你是个好孩子啊，要好好读书，这样就不容易被人骗了。”
“嗯嗯。”
“对，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不用——”我下意识客套道。
几乎每次我都会这么说，但每次都会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
毕竟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会伤人心的嘛。
所以，差不多客气一下就好啦。
“我自己做的卤兔肉，可好吃嘞。”
“哇，又抓到野兔啦？”
“昨天刚抓到一只。”
“哦~！”
“给你半只。”
“那我就不客气啦。”
“别客气，这么多年了，我都是把你当亲孙女看待的。”
“唔姆……”
他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回屋里拿了个老式的铝饭盒出来，塞进了我怀里：“到时候饭盒记得还我哈——茶要喝杯不？”
“不用~那我下去啦。”
“去吧去吧，慢慢走，别摔着了，上次你滚下去那么远，把我吓得够呛。”
“那是被野兔吓了一跳啦。”
“被吓到了也不能慌啊。”
“现在不会了啦！”我有点不好意思。
那次摔得确实有点狼狈，衣服都被树叶勾破了一件呢。
抱着护林爷爷给的铝饭盒，我又向来时的路走去。
来时的路啊……
我来时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呢？
刚穿越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骑着电动车载着我乘上了公交车——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在哪里，也没去注意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只是着急的想要回家。
坐上公交车后，穿过一个隧道，陌生的路就变得熟悉了呢。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没看准脚下的路，忽然一滑。
虽然努力重新调整回来，但脚踝还是扭了一下。
比上次载着桑葚时扭到的感觉还要疼。
疼得眼泪都弄湿了脸颊。
“呼……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我揉了揉脚踝，小声对自己说道，就像是在念着魔法咒语一样，“还好家里的草药酒还剩下半瓶，回去抹点吧……”
小巧可爱的女式自行车就在山脚下等我。
我拍了拍它的坐垫，心情又愉快起来。
就好像有人在这里专程等我一样。
“久等了哦。”我轻轻对它说道，然后又笑起了自己的幼稚。
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说话呢。
真是。
林清啊林清，你也得开始成熟起来啦——
骑上斜坡，骑过湖泊，骑过几座废弃的老屋，终于回到了旧邮局的宿舍楼前。
我看向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和桑树，又想起了养父移栽它们的下午。
村里的邮局要拆了，邮局门口的树也要砍掉。
可毕竟是银杏树，砍掉多少有些浪费。
所以作为村邮局局长的他，就把它们挪到了这里。
头顶的烈阳很热。
但我的身体却有些发凉。
小腹传来有些异样的感觉，让我怀疑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又或者中暑了。
头确实有点晕，但并不感觉口渴和反胃。
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我一边上楼一边想。
直到有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出才猛然想起——
今天是来例假的日子！
明明都那么多次了，还是会忘记啊。
第一次来的时候刚上初二，到现在也有两年外加好几个夏天了。
我撩起裙摆加快了脚步。
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我撞开门，几乎是用飞的——飞进了厕所。
厕所里放着以防万一的卫生棉，这种时候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光溜溜的，虽然已经发育了，但却还是没有长毛。
嘛，不过也好，这样只要用纸一擦就干净了，再然后把卫生棉垫上就好咯。
原本用的是最便宜的，但是要么就是容易漏，要么就是痒痒的不舒服——换了好几次才稳定下来，选了个价格中等的普通牌子。
还好快到家了。
不然就得流一路啦。
但是，明明已经垫上了，为什么却还是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呢？
心跳好像很乱，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有什么东西疏漏了？
有什么东西遗忘啦？
到底是什么……
啊啊，想不起来真的好头痛。
但总觉得是件要紧事。
忘了什么吗？
说起来，第一次来初潮的时候……
不对，这种时候想初潮干嘛啦？
咦……等等……
“啊！”
我猛地一拍脑袋。
没错，今天确实有事情忘了——
今天是银杏来初潮的日子！
每一次都在今天！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就忘了呢……
记得上次轮回刚来初潮的时候，银杏可是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啊。
绝对不能让她觉得这是对她的惩罚。
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束手无措。
桑葚在这种事上也帮不上忙。
那次……血可是流了一地呢。
不行，得赶紧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对，卫生棉忘记拿了——
还有干净的平角裤和维生素C！
好，应该都拿上了……
要等我啊，小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