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到底去哪了..."他喃喃自语。那位神秘的大师自昨晚谈话结束后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三日之后自有分晓"。
穿戴整齐后,阿德里安决定在宅邸内转转。走廊里铺着厚实的东方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顺着旋转楼梯下到一楼,阿德里安被一阵淡淡的花香吸引。穿过挂着蓝色丝绸帘幕的拱门,他来到宅邸的后花园。
晨雾尚未散尽,花园如同笼罩在一层薄纱中。玫瑰花丛间的小径上铺着白色鹅卵石,露珠在花瓣上晶莹闪烁。花园中央的白色凉亭里,一位女子正独自品茶。
阿德里安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女子身着银蓝色晨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藤蔓花纹。浅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间别着一枚兰花发饰,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芒。她的肌肤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般白皙细腻,修长的手指轻抚茶杯边缘,指甲染成淡淡的珍珠色。
当女子微微侧头时,阿德里安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种介于少女纯真与成熟女性魅力之间的奇异美感。饱满的樱唇,挺翘的鼻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虹膜呈现出罕见的紫罗兰色,睫毛浓密如蝶翼。但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仿佛透过花园的晨雾,看向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阿德里安一时看得有些出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迅速移开视线。但内心的疑惑却挥之不去——这位显然是宅邸女主人的女子,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美貌、财富和地位,为何会流露出如此深沉的哀伤?
正当他犹豫是否该悄悄离开时,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却带着几分疏离:"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坐坐?玄真大师的...学徒先生。"
阿德里安微微一怔,随即走向凉亭。走近后,他注意到更多细节:伯爵夫人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镶嵌巨大蓝宝石的戒指,宝石内部似有液体流动。
"抱歉打扰您清静,夫人。"阿德里安微微欠身,"我是阿德里安。"
"我知道。"伯爵夫人示意他坐下,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昨晚温斯顿向我提起过你。我是艾琳娜·温斯顿。"
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德里安面前放上一套精致的茶具。茶杯薄如蝉翼,近乎透明,茶汤呈现出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艾琳娜夫人轻轻搅动茶匙,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玄真大师很少带人来翡翠城,更少会寄住在别人家中。你对他而言,一定很特别。"
阿德里安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这座花园很美,夫人亲自打理的吗?"
一抹几不可察的苦笑掠过克莱门汀的唇角:"不,是园丁们的功劳。我只是...喜欢这里的安静。"她的目光扫过玫瑰花丛,"尤其是蓝玫瑰,它们需要特殊的照料才能维持颜色。"
阿德里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注意到那些所谓的"蓝玫瑰"其实更接近深紫色,花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像是被注入了某种人工色素。
一阵微风吹过,艾琳娜突然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按住左胸。
"您还好吗,夫人?"他问道。
艾琳娜迅速恢复优雅的姿态:"只是有点凉。翡翠城的早晨总是如此。"
阿德里安正与艾琳娜夫人交谈时,一阵清越的笛声从花园深处飘来。那旋律轻盈欢快,像是春日里第一只云雀的啼鸣。艾琳娜夫人突然绽开笑容,眼中忧郁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
"是温斯顿的牧笛。"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茶杯边缘,"他总说晨光需要音乐来唤醒。"
笛声渐近,温斯顿伯爵手持一柄象牙牧笛从玫瑰花丛间走来。他今天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和褐色马裤,像个田园诗人般随意。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偷走我晨露的精灵,"伯爵放下牧笛,向妻子伸出手,袖口沾着几片新鲜的花瓣,"可愿与我共舞?"
艾琳娜夫人起身时,晨袍的银灰色绸缎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她将手放入丈夫掌心,指尖还带着茶香的暖意:"你明知道我永远无法拒绝这支曲子。"
阿德里安悄悄后退半步,为这对璧人让出空间。伯爵轻哼着方才的旋律,带着妻子在鹅卵石小径上旋转。没有华服,没有排场,艾琳娜夫人赤足踩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伯爵的裤脚被花丛的露珠浸湿,但他们笑得像两个孩子。
当艾琳娜转圈时,她发间的珍珠发卡突然滑落。伯爵流畅地单膝跪地,在发卡触及地面前稳稳接住。这个动作让他额前的黑发垂落几缕,显得格外年轻。
"第十三次。"他笑着将发卡别回妻子发间,"第一次是在我们婚礼上,你跳着跳着头纱就滑下来了。"
艾琳娜夫人轻抚发卡,眼中漾着甜蜜的无奈:"那时候你接得可没这么优雅,差点撞翻三层蛋糕。"
他们相视而笑,额头轻轻相贴。一阵风吹过,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像是上天赐予的祝福。
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段活泼的小调。伯爵眨眨眼:"还记得我们在河岸村学的踢踏舞吗?"
"你确定要在客人面前——"艾琳娜夫人的抗议被丈夫突然的旋转打断,她惊呼一声,随即笑出声来。两人的舞步变得随性奔放,靴子和赤足在鹅卵石上敲打出欢快的节奏,惊起了附近灌木丛中的几只蓝冠山雀。
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伯爵托着妻子的腰肢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倾斜。艾琳娜夫人的长发几乎垂到地面,发间的珍珠映着晨光,宛如坠落的星辰。
"我们该去准备宴会了。"喘息稍定的艾琳娜夫人直起身,替丈夫拂去肩上的花瓣,"不过首先,你得换掉这身沾满露水的衣服。"
伯爵顽皮地行了个夸张的礼:"遵命,我的夫人。"他转向阿德里安,眼中还盛着未尽的笑意,"晚上见,阿德里安先生。希望您喜欢松露炖小牛肉。"
望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阿德里安注意到伯爵自然地将手臂环在妻子腰间,而艾琳娜夫人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们的步伐默契得如同共用同一个心跳,渐渐消失在爬满蔷薇的拱门之后。
凉亭里,两杯未喝完的茶静静搁在桌上。阿德里安端起自己那杯,发现茶汤里漂浮着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粉白相间,边缘带着晨露的湿润。
阿德里安的嘴角不禁挽起一丝弧度,在自己的生命结束之前,能见到如此美好的感情,也算是上天的垂青了,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是比较感谢玄真的。
“叫人生死相许的才叫情吗?人若为了美好而生死相许,这貌似也不是坏事。”
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