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去日本?”路明非吃着泡面,心不在焉的问道。

“暑假吧……”

“不跟我一块回去了?”

“嗯,我想去看看,如果不适应我就回去。”

“如果适应了呢?”

路明非缩缩脑袋,他在打大地与山之王的时候霸气侧漏,好像这世间就只有他最牛逼似的,现在反倒是有些畏畏缩缩了,好像那个从容不迫的王者和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儿。

“那就……”白辞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在那儿住下吧。”

“那你以后怎么办?我听说卡塞尔学院在那是有分部的,你会不会就一直留在那儿了……”他低声嘟囔着把泡面碗端起来喝汤,眼帘低垂,味道很不错,鸡汤浓郁鲜香,还加了一些小配料,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很关心他,就连做个泡面都这么用心……嗯,也许是她只会做个泡面?

校医室的空调开的是挺冷的,现在确实有稍微暖和一点,路明非放下碗,看着她一只脚脱了鞋踩在椅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校服裙子里搭了薄薄的打底裤,大腿在肉感与紧致达成微妙的平衡,还能看到被打底裤勒住凸出来的小肉腿,小腿就挺纤细的……诺诺师姐说的没错,标准的安产型。

“暑假的时候我不跟你回去记得注意安全,别乱吃东西,你生日那天我会去的,注意一下身体,别天天熬夜了。”白辞看着他说。

路明非心说你这口气一副老妈子的味道啊!我这心思正荡漾着呢,一句话说的好像是我母慈子孝心怀不轨了似得。

但路明非还是点点头说嗯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这让白辞觉得自己的话被他听进去了点点头。

“你也注意一下,你这样容易走光。”

“没事,我穿了打底裤了。”

“这是穿没穿打底裤的问题吗?”

“差不多啦,我不怎么在意这些。”白辞摆摆手,把腿放下来。

路明非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看着她的样子,以前都是她躺校医室,自己搁旁边陪着昏迷的白辞,静静坐在她身边,窗外巨大夕阳正在坠落,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晚风灌进来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路明非经常会想趁她睡着做点什么,毕竟这房间统共就他俩活人,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比如说捏捏她软软的鼻子,揩油一下软软的大腿和小肚子,或者更过分一点,直接上手在胸上狠狠抓一把。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等,等她睁开眼睛,等她说话,或是等得太过于困倦靠在她旁边睡下,然后她再等着他醒来。

现在他忽然有点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做点什么了,可要是真做了什么,那或许就不是路明非了。

但人都要走了,总得说点什么吧?

一颗肥美的大白菜就在自己眼前,就算是头猪也只道拱一下吧?人家乡下的土猪也想拱城里的白菜啊!冲吧!勇敢的猪崽子!猪突猛进!把白菜拱倒了扛起来就跑!

路明非将面汤喝完,擦擦嘴。

“问你个事呗。”路明非从床上下来,哪怕心里已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但表现出来还是很平静。他甚至还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像涨潮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耳膜。

他曾经很多次想象自己向她告白的场景,或许是盛大的烟火下,或许是暴雨中的屋檐下,或许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深夜,他鼓足勇气,像电影里那样,把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最好还带点悲壮的音乐当背景。

但此刻,校医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空调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晃动,泡面碗还冒着最后一缕热气,白辞的睫毛低垂,像是随时会睡着。没有烟火,没有暴雨,没有悲壮的音乐,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鸡汤泡面残留的余香。这简陋得像个笑话的背景,却偏偏是此刻唯一真实的舞台。

暗恋是见不得光的,哪怕你喜欢的再多,做了再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知道,总该有个结果,不是吗?就算是头猪,临死前也得嚎一嗓子吧?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校医室里所有的氧气都抽干,好给自己壮胆。心跳声更响了,咚咚咚,像在敲一面破鼓。

“白辞……”路明非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找回一点平日里插科打诨的调调,却失败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你……你去了日本,要是……要是真觉得挺好,住下了……”

他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敢看她的眼睛,最终落在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上。那双手纤细,但指节处带着点练剑留下的薄茧。他想起这双手曾递给他泡面,也曾在他睡觉时悄悄地给自己盖过被子,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那……”路明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说出下面的话比砍龙王还费劲,“……那……你会不会……就……就不回来了?” 他问完就后悔了,这问的是什么蠢话!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

“会回来的。”白辞说着,对着他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会想我?”

“不是!”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自己刚才的懦弱气着了,一股豁出去的劲儿顶了上来,目光直直地撞进白辞那双清澈安静的眼睛里。校医室的灯光在她眼底映出小小的光点。

“我是说!”路明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破釜沉舟的颤音,“你要是适应了,住下了,那我……我怎么办?”

空气仿佛凝固了。空调的嗡嗡声、窗帘的轻晃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鼓噪的心跳和那句“那我怎么办”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笨拙和……委屈。

白辞微微歪着头看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恼,平静得像一泓深潭。她只是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似乎在消化他这句没头没脑、歧义丛生却又指向性无比明确的话。

路明非被这平静的目光看得更加心慌意乱,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完了完了,太蠢了!这算什么?简直像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在哀鸣!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时间倒流三十秒。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泡面碗掩饰尴尬,手指却不听使唤地一抖。

“哐啷!”

那只空泡面碗被他慌乱中碰倒,从床头柜上滚落下来,在寂静的校医室里发出格外刺耳的声响,残余的一点油汤洒在了他裤子上,也溅到了白辞的鞋尖上。

“对不起对不起!”路明非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碗,脸涨得通红,刚才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彻底被这意外砸得粉碎,只剩下满心的狼狈和懊恼。他那里是勇敢的猪崽子啊,分明就是那个癞蛤蟆,拱白菜不成反摔了个半死!

就在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按住了他慌乱捡碗的手。

路明非的动作僵住了。

他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暖暖的,也很柔软。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白辞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微微倾身过来。她离得很近,近得路明非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清冽气息的味道。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似乎又多了点什么。那平静的深潭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她没有看他狼狈的裤子,也没有看被弄脏的鞋尖,目光只是落在他脸上。

然后,路明非看见她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浅到几乎看不见,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她好像有点开心?

“那我就把你接过来。”白辞说着。

路明非愣了一下,直接乐了,心说你这妞是不是傻子啊,你真的就以为我只是舍不得你走吗?我心思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的?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猪突猛进”的念头,被这句轻飘飘又理所当然的话给顶得差点原地螺旋升天。

他刚才那点狼狈和懊恼瞬间被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冲淡了。他维持着弯腰捡碗的姿势没动,被白辞按着的手也没抽回来,反而微微翻转手腕,虚虚地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这几乎是他能鼓起的最大勇气了。

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刚才窘迫的红晕,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点豁出去的痞气和无奈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白辞。

“接过来?”路明非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味道,“大小姐,您当我是行李啊?打个包就托运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那本就不远的距离,“还是说,你觉得我路明非离了你,就活不了了,非得巴巴地跟过去?我现在在学院可是大名人,喜欢我的女孩子多的是!” 这话说得有点冲,带着点恼羞成怒,和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害怕被抛下的恐惧搅合在一起。

白辞被他突然的靠近和反握弄得似乎怔了一瞬,长长的睫毛飞快地眨动了两下,像受惊的蝶翼。按在他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抽走。她看着路明非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如此直白又复杂的情绪——有窘迫,有气恼,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还有……深不见底的、让她心尖微微一颤的东西。

路明非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或者说,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猪突猛进”的劲儿就彻底泄了。他盯着她,几乎是逼问,又像是某种笨拙的宣言:“白辞,你是不是傻?”他声音压低了,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我那是舍不得你走吗?我是……我是……” 后面那几个字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烫得他舌尖发麻。他深吸一口气,视线不自觉地滑过她近在咫尺的、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又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最终落在了她清澈的眼底。

“我他妈是……”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那句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在各种盛大场景里都没能说出口的话,此刻在这充斥着消毒水味和泡面余香的简陋校医室里,在打翻的碗和溅了油汤的裤子见证下,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方式,被他吼了出来,声音不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我他妈是喜欢你!白辞!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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