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亚神殿是历代圣女在此处接受神谕的地方,传说是千年以前大地女神的信徒所建造。今我踏进这处神殿里,再一次被透过七彩天窗的阳光所温暖,静谧之中萦绕着花儿的气息,沿着神殿走廊往深处步行,在尽头处的一扇大门内会遇到一个莲花池,池子对边则是盖莉娅之像。
大地女神盖莉娅是创造大地、又因众神的惩罚成为大地的悲情女神,人们常说大地女神从未真正死去,她一直永远存活在大地的每一处,所以圣女们一直能接收到这位女神的神谕。
换上了单薄的白色金边祭祀服,我光着脚丫踩在这古老而清凉的石地上,认真注视着大地女神盖莉亚的神像。女神之像的双手怀抱着自己,全身透露着圣洁的气息,她的慈祥笑容不知为何一直让我觉得有种亲切感,这让我一直很喜欢观察神像的面容。
可望着那尊女神像,我心中不免滋生起诸多烦闷:混沌复活在即,身为公主的我却没能觉醒对抗混沌的大地之秘术。所谓大地之秘术,是大地女神通过神谕给予被选者的恩惠,佩鲁索尔王国的王室向女神像祈祷后就能得到这个恩赐,日后为剑之勇士讨伐混沌奉出可靠的力量。
上一任继承大地之秘术的那位王室,正是我的母亲爱罗拉——她是这个王国的女王殿下。但是,为了让那位剑之勇士的灵魂轮回转生,母亲大人耗尽了所有大地之力,现在的她也无法再次使用大地之秘术。
“这次能够成功吗?”我忍不住向身后的梅露询问,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站在大地女神像的面前了。
梅露那雪白的眉毛稍微弯曲了一点儿,她几步凑到我眼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用温柔的话语鼓励我:“请不要过于焦虑,拉克丝殿下,我们仍有许多时间。”
看着梅露那双紫色而真诚的眼眸,我把烦闷的心情憋住,向她回了个微笑。无论怎么样,我要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向大地女神盖莉亚祈祷然后得到她的恩赐,便是我现在身为佩鲁索尔王国公主的责任。
“谢谢你,梅露老师。”
我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随即跃上水池上的大荷叶,它通常能承载三个成年人的重量,对于承托我这种体型的小孩更是易如反掌。
“我已经告知附近的神职人员不得踏入女神殿。拉克丝殿下,请您放心进行祈祷吧。”梅露说完之后,很快退到了殿堂门外。
此时的阳光透过神殿顶上的石缝溜了进来,刚好洒在女神像神圣的脸上,使其周围散发着朦胧的光芒。抬头望了眼那道陌生的石缝,我推测是这几天连续刮风下雨造成的损坏,得让负责这里的神殿人员维修一下了。
踩着几片厚实的荷叶,我到达了池子的浅水区,同时也是最靠近女神像的地方。将娇小的双脚伸入池水中,清水很快浸湿了洁白的裙摆,我拨动着高过膝盖的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女神像面前。
神像底部有个精致的烛台,台上还摆放着小巧的竖琴,我郑重地将它捧起并用指尖拨动弦丝,接着琴弦轻颤,圣声渐起,我不由得闭上双眼……
『看呐,云端之上有位寻找火种的少女。』
『瞧啊,大陆之下藏着唤醒世界的种籽。』
试唱两句之后,我单手撩动琴弦,让小竖琴奏响传说中女神盖莉娅最爱听的曲子——《祈愿之歌》。
弦音盖过了水滴落入池中的响声,稚嫩的童声在神殿中回荡,而过去的故事开始呈现在我眼前。
星空之下,湖光璀璨,草树繁茂,百虫争鸣。
无名的剑士在湖边邂逅了一名精灵少女,仅仅互相对上眼神,剑士便将少女的容貌铭记于心。
于湖中洗浴的少女并没有在意剑士的冒然打扰,她向无名的剑士询问旅途的目的。
夜晚的篝火让两人归于平静,剑士将启程讨伐混沌一事告知了少女,世间都知混沌的邪恶与可怕之处,但这位年轻的剑士仍意志坚定。
少女得知他的勇猛与强大,也清楚他此行的坎坷,于是决定跟随着这位无名剑士,一同讨伐祸害人间的混沌。
在旅行的途中,少女创下了一首名为《祈愿之歌》的歌谣,因神圣而简单的旋律,得到了人们广泛传唱。
歌曲很快引起了女神盖莉娅的注意,最后精灵少女和剑士得到了女神的恩赐,用女神的力量成功讨伐了邪恶的混沌。
这首歌谣的简易程度能够让身为孩童的我朗朗上口。我不清楚女神盖莉娅喜欢这首歌谣的原因,也有说法是那位精灵少女其实是女神盖莉娅的分身,但我确确实实地喜欢这首歌谣,因为这歌曲的旋律能够使人内心变得平静而不懈怠。
曲子进行到了尾声,我只管手指在小竖琴上轻柔地弹奏着,待幻化出来的淡蓝色音符消失后——这首歌就完全结束了。此刻从石缝透过来的阳光变得愈加强烈,我突然看不清那尊女神像的面容,耳边响起了陌生而神圣的女声。
『佩鲁索尔的子民、爱罗拉的后人......』
第一次听见女神大人的声音让我全身猛绷紧神经,然后急急忙忙地摆出祈祷的姿势。愿带来智识与生命的女神能够聆听我的小小请求,可没等我开口诉说自己的心愿,女神大人却发出了急促的声音。
『现在的我……时间……所剩无几……』
『请……指引……那孩子……』
女神像上的朦胧之光退散,周围再度回归寂静,现在我可以看得清神像的脸,却理不顺自己的思绪,于是连忙呼唤几次她的名字,仍没法得到女神的回应。我顿时觉得头顶被一层幕布盖住,就像暴雨中失去信标而无法翱翔的飞鸟,无法解明眼前的团团黑云。
内心的紊乱让人挪不动脚,连池水都变得如同淤泥那般纠缠,而手足无措的我不知如何面对这一状况,只能在大脑中不断地提问自己:大地女神盖莉娅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困境?她口中所说的孩子又是哪位?没有得到女神恩赐的我今后该怎么办?
没来得及重新整理脑海中的信息,异样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很快我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竟是那条逐渐变大的石缝,再一眨眼,头顶上的石缝直接碎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口。
扑通。
伴随一阵叫声,有道人影直接坠向了池水中,溅起的水浪迅速地拍打在我脸上,使得额头边上的头发起了湿润。
我一瞬间提高了警惕,然后发现池水中的身影是个小鬼头。没等那家伙来得及起身,我就已经迅步走到他面前,并快速夺取他腰间的佩剑,想要熟练地拔出剑刃——怎么是把小木剑?
感到疑惑的同时,我顺手将木剑抵在瘫坐着的小鬼脖子上。
“无礼之徒!你擅闯神殿是有何目的?!”我尽可能地提高音量来增强自己的威慑力,哪怕面对小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眼前的男孩缓缓抬头,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样貌:男孩拥有着佩鲁索尔人常见的金发与长耳,他那装满天空的湛蓝双眼时不时闪烁着,令我一时间移不开目光去看向别处,而且这家伙紧紧地盯着我这边儿,仿佛在用稚嫩的脸庞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红色的水晶……”他盯着我的额头喃喃,然后不顾脖子处的木剑,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我比不过男孩儿的力气,只能放弃用剑威胁的办法,将木剑归还于他。
“对不起,发生了些意外。”浑身湿漉漉的小鬼头边道歉边接过木剑,然后向我提问:“你刚才拔剑的动作很犀利,难道说……你有练过?”
他能在那种情况下观察得那么仔细?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好让这家伙说清楚自己的来历。
“我的名字叫伊恩,来自边境的一个乡下小村。”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他对我的态度就能解释得通了。如果是佩鲁索尔王国首都的居民,哪怕不曾见过我的容貌,也会因为见到我额头上的赤色水晶而震惊不已——毕竟这枚水晶是王族的象征。
拥有王族血脉的人,额头上会长着一颗棱形的红色水晶,是一种可以与女神力量共鸣的特殊器官。它的一生并不始终是红色,据说王族的人临终之时,水晶会变成纯白色。
“你到底在神殿上面做些什么鬼,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来?”
“其实我刚才在上边儿睡午觉,忽然听到非常好听的歌声,就想寻找那声音的来源……结果变成现在这样了。”
男孩看向四周,好奇着神殿周围的布景。
“那你是谁?在这个神殿里做什么?”
“我的名字是拉克丝,这个王国的……咳咳,是这个神殿的巫女,还请不要跟外人说出你此次的所见所闻。”
“咦?神殿的要求原来是这么严的?”
“如果不想被人抓去牢房,就赶快逃走吧。”我指了指头顶上的洞口,示意他从那里出去,而且梅露老师也快要到约定的时间来接我了,如果被她碰见这一幕……
“坐牢?!谢谢你的提醒!后会有期!”名为伊恩的男孩丢下这句话,从石柱旁边两三下跳到洞口处,飞一般地逃出神殿外了。
在他逃出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伊恩左臂上的臂章——那是属于见习骑士的。可我记得巴顿先生说,训练场不是小孩子待的地方,那这个叫伊恩的小鬼头又是怎么回事?